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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飲 第20頁

作者︰謝璃

「齊雪生,我等著看你們能好多久!」在濕氣成淚之前,她很快地轉身離去,在那一瞬間,她了解到,即使秦弱水再也不會回來,齊雪生也不會對她釋放更多的情份,她在那淡漠的眼神里捕捉到一切。

嚴婉茵一離開,齊雪生看了眼合同,驟然抓起揉成一團,拋擲在地。

李興正巧趕上,拾起紙團,悄然靠近臉色鐵青的主人。

「老板,派去的人在醫院上下都找遍了,沒有人見到姨太,她一向穿得不講究,在外頭不容易引人注意。袁森那邊也查過了,目前為止,不像是他做的,依我判斷,他不至于如此張狂,您看要不要報官?」

齊雪生手一揮道︰「不必大張旗鼓,現在誰還顧得了誰?再等等吧!」

他站起身,背手遠眺秦弱水的院落,他知道,擄走秦弱水的人不會悶不吭聲,他總會有她的訊息,思及她出事在一念之間,不禁扼腕。

「少爺,這是商行送來的文件。」家僕將一疊信件交給他。

他甩手住桌上一擲,信件隨即散落了四處,李興急忙跪地撿拾著,突然拿著一封信楞住了。

「老板,您瞧,這沒有寄件地址的信怪不怪?」

信函沒有封口!他沉默地抽出信紙,迅速掃了一遍,面色凝重。

「李興,我出去一趟,別讓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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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在城里住了十幾年,也沒來過這麼一條隱身在鬧市里的巷子。

他繞了好幾個巷子,問了幾次地址,才尋到這間不起眼的矮屋。

青苔在白粉牆上斑斑駁駁,屋外有口井,早已荒廢,雜草叢生,屋瓦破敗。

他謹慎的靠近側門,敲了兩下。

等不久,門開了個縫,里面的人認清是他,朝他身後張望,確信沒別人跟著,才開門讓他進來。

屋內點了兩盞油燈,在光線映照下,他看到了開門男子的臉。

「你不是……」他極力思索著。「袁森的……」

「是!」男子一口承認。「我是袁森的侍從,我叫潘良。」

他驚愕地瞪著男子,轉眼猜出了大概,他一見覺得眼熟,是數次和袁森交會時潘良都在身旁跟著。「這事不是袁森做的?」

「當然不是,沒什麼原因,誰會對個盲女念念不忘至今?」

潘良濃眉大眼、身材高大,不仔細察覺,乍看言行還有讀書人的氣息,但眉角的淺淺短疤透著一抹頑狠。

「弱水呢?」他不動聲色。「你跟在袁森身邊,就是為了接近她?」

袁森數次出入何家,身邊都有潘良。

他很快瞟了遍屋內,角落都是塵網,不似有人住著,連個像樣的桌椅也沒有,看來是臨時找來作為拘囚之所。

潘良不說話,逕自走進一道布簾後,齊雪生尾隨其後,通過長廊,轉進在右手邊的空房,在角落的一張床板上,見到雙手雙腳被縛,端坐床沿的秦弱水。

她衣裳完好,發髻松亂,臉頰有些烏漬,惶惑地听聲辨音,齊雪生一陣激動,握緊拳頭。

「小良?」秦弱水听到了腳步聲。「小良,別去找齊雪生,我跟你走。」

潘良微笑凝望著她,手指撫過她的腮,她偏頭閃避。

「弱水,你人跟我走,心會一起來嗎?」潘良抬起她下顎,「你從前信誓旦旦,絕不委身做小,你想跟著神父到海外見世面,你都忘了嗎?為什麼到了何家,一切都變了?」

「……」她不應聲,一臉漠然。

「你不想離開齊雪生?他能給你你想要的嗎?」潘良捏緊了指頭。「弱水,師娘最大的心願就是將來有個男人能真心待你,一生一世不變,這麼多年了,我從沒變過,將來也是,師娘的臨終願望,我可以做到,就算你一輩子都看不到,我都不會在意。」他跪了下來,抱緊她,臉埋在她胸前。

「你害死了我父親,我怎麼愛你?」她面色僵硬。「你費了那麼多功夫找我,現在找到了我,我無話可說,但請不要傷害齊家人。」

「潘良,放開她。」齊雪生向前扳住他的肩。

「雪生?」她杏眸驚眨,又喜又憂。

「是我,別怕,我會帶你回去。」

潘良站起身,面目寒峻,面向齊雪生。「她不會跟你回去,我這麼費事叫你來,就是要你簽這個。」他從袖口抽出一張紙,攤開放在一旁半傾的矮櫃上。

齊雪生一瞧,是擬好的休妾書,一旁放著早已準備好的筆墨。

「你先放了她,別嚇壞她。」

潘良想了一下,從床下起出一把短刀,割開她手腕上和腳踝上的麻繩。

「弱水我會照顧,你簽下去以後,她和你再也沒關系,我會和她離開這里。」

「我想娶誰、休誰,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命令我。」他笑看潘良,挪動右腳。「我不管你殺人放火是預謀還是無意,你現在馬上走得遠遠的,我不會報官,如果你敢亂來,我不會輕饒你。」

「是嗎?」潘良不甚在意的坐在秦弱水身旁,緊緊摟住她,右手持的短刀尖刀輕抵住她喉口。「我知道你練過身,但終究是我刀快。齊先生,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可只有她一個,從小到大,都沒想過別的女人。你就高抬貴手,讓她死了心吧!你娶她不過是為了和袁森作對,現在

我替你收尾,帶她走,沒人知道這事,不會丟你齊家的臉。」

「潘良,你在袁森底下做事,也學得心狠手辣了?」齊雪生冷笑,臉部因束手無策及怒火中燒而微微泛紅。

「雪生,簽了吧!我不怪你,無論到哪里,他都找得到我,這是我的命。謝謝你對我做的一切,回去後,別告訴老太太他們,就當沒找到我。」她彎起唇角,綻開堅定的微笑。

「這是你一直在怕的嗎?你怕他會出現?」齊雪生拿起筆,草草簽下名字,交給潘良。「別傷害她,你造的孽太多了。」

潘良收起休書,笑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齊先生,你能為她做多少?弱水,你瞧不見,他放棄你是多簡單的事,就這麼一筆勾銷了,只有我,永遠鍥而不舍。」他攙扶著她,越過齊雪生,走出房門。

兩人的背影在走廊漸行漸遠,秦弱水始終沒有回頭,齊雪生指節握得泛白,胸口波動越發厲害,他月兌口喊出︰「弱水——」

她微微緩步,齊雪生清晰地接下去,「別怕,你記著,我明白你的心,‘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飲’你想要的,我已經給了你。」

她霎時止步,不肯前行。「雪生——」她淚盈滿睫。

「齊雪生,住口!」潘良狠狠的喝止,強拖著她前進。

她突然不再順從,起意掙扎,拉扯間,一手伸到腦後,抽出髻上的碧玉簪,憑直覺朝潘良刺去,玉簪失去準頭,刺進潘良肩頭,他驟然吃痛,搗住傷口。

一得到自由,她毫不猶疑,轉身跌跌撞撞向齊雪生奔去。齊雪生一驚,張臂迎接她,一切快得他來不及眨眼,在他攫住她手掌瞬問,類似鞭炮的突兀聲乍響,伴隨著煙硝味傳來,她僕倒在他懷里,緊緊攀住他。

潘良忍痛收起手里的黑色東西插進褲腰帶里,飛快翻逃出屋門。

齊雪生抱起她,托起她的下巴,驚喚︰「弱水——」

她勉強抬了抬眼皮,淺笑,「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哀在她背後的掌心有些異樣,他將手掌湊進眼前,鮮紅色的濡濕布滿,他寒意傳遍全身,眼眶浮起的薄霧讓他再也看不清她失去血色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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