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牧震煌和英綺兩個人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出了柳中城。
出了城之後,英綺一手扯掉斗笠,一頓漆黑的秀發立即散落開來。
那一瞬間,牧震煌不禁看得出神。
嬌艷絕美的臉蛋上綻放出燦爛的笑花,散發生命的活力,彷佛天地間最耀眼的太陽,誰都不能奪走她的光彩。
面對這樣的她,他突然渴望自己能安定下來,有個完整的家。因為戰亂,他失去父母;因為戰亂,他四處流浪,因禍得福而擁有一身的好功夫。可今後他希望能與她平靜的共度……「煌、煌?」
英綺的聲音將他喚回現實,他轉頭看著她。
「什麼事?」
「你最近老是發呆,有什麼事情困擾著你嗎?」她問,眼底寫著「我能諒解」
的淡淡愁緒,「我知道你為了幫我犧牲許多,你現在要反悔還來得及,我不會怪你的。」
他為之失笑,「妳認為我是為什麼事情而憂心?」
「為了我,你必須遠離你生長的家園。」看見他一臉不以為然,她臉上的困惑轉深,「難道不是嗎?」
「不是。」牧震煌回答得很肯定,「我本來就沒有留在王莽手底下的意願,他不是個值得效忠的君王,拋棄威遠侯這個地位,我一點也不會後悔。如果我因此回不了漢土而成為一個異邦人,我一點也不會在乎。因為我有妳和妳的瑪依菈、特穆爾三兄弟,還有康爾牧場。」
「說得真是好听。」英綺很難相信他所說的,「算了,你自己放得開就好,話我可先說在前頭,以後你若是後悔別怪我。」
「我絕不後悔!」他篤定地說,因為他還打算跟她共度一生呢!
他在同時間找到自己欲安定下來的地方,和共度一生的伴侶。
「決定得太快,通常反悔得也快。」英綺擺明不相信他的承諾。
「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牧震煌笑得高深莫測,幽深的眼眸熠熠發亮,跟平時的他有點不一樣。
騎在馬背上的他,身後襯著陽光,彷佛散發著光彩的天神一般。英綺知道他一直是一個很出色的男子。
他外表粗獷有形,不似時下一般男子白粉撲面的文弱模樣;濃黑的劍眉下有一雙漆黑的深邃眼眸,看似豪邁,其實是個心細如發的男子。他除了有一身的好功夫以外,還有一顆令人弄不清也看不透的心。
對她而言,他太過耀眼,如同一塊磁石將人的視線與心都牢牢地吸住,總覺得四周充斥著他的氣息,逃也逃不開。他的存在如同一塊大石頭壓在她的心頭,既沉重又甜蜜。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將他放在朋友的位置看待,可是……他所給她的感覺和公孫柏青還有特穆爾他們三兄弟又不一樣,尤其她很討厭那個賀蓮鈺像看中獵物的老鷹一般緊抓著他不放,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好煩!怎麼會有這麼多問題在她的腦海中猛轉呢?自從康爾牧場出事以來,各種煩惱不斷地在她心中盤旋,如今又加上一個牧震煌,她該怎麼辦?誰來教教她啊?
「駕!」一扯韁繩,英綺策馬狂奔,彷佛想借著速度消去她心中的煩悶與種種問題。
「英綺?」她突然的舉動讓牧震煌不解,連忙策馬追上她問︰「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想早點到天山,我好擔心綠娘他們的安危。」听見他的問話,她只覺得更加心煩意亂。
為什麼這個男人的靠近會讓她的情緒這麼地浮動?總覺得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灑月兌的自己!
「放心,我已經派出十個人先前去探查狀況,妳不必擔心,等抵達天山,我們就可以知道。」牧震煌安慰著她,其實他不認為綠娘他們還能平安無事地躲在天山。
失去生育能力的王奎還不知道生死,如果他活下來,伊寧城的城民還有活路嗎?听說他陰險狠毒,所經之處生靈涂炭,百姓怨聲載道。他有個預感,伊寧城大概凶多吉少……英綺不明白王奎的個性,所以她做了一件雖然大快人心但後患無窮的大事出來。他至今仍不敢告訴她,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相當地自責,說不定會以死謝罪,他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如果不事先告訴她,他又害怕她到時候受到的刺激反而更大……當兩人各自懷著心事抵達第一個綠洲下馬休息的時候,牧震煌決定對英綺說出這個可能性。
「英綺……」
「嗯?」她不解地看著他一臉為難的模樣。
「有件事情我希望妳先有個心理準備。」
牧震煌的話引起英綺心中的恐慌。
難道……綠娘他們遇害了?
「我不要听!」她幾乎是立即拒絕,平時紅潤的臉龐在這個時候蒼白得可怕。
「不行,妳非听不可。」他知道自己必須當機立斷,希望能將對她的傷害減低到最輕的程度。「就我所知,王奎是個陰狠之人,妳斷了他的後,他若僥幸活下來,我擔心……以他的個性,也許他會血洗伊寧城。」
「不!」英綺驚慌地用雙手掩唇,喔,天啊!
「別慌,我是說也許。」他刻意加重也許兩字的語氣,「英綺,我只是希望妳能先有個心理準備,不管我們遇到什麼樣的狀況,妳都不能夠崩潰,更不能輕易地尋短見。要記住,妳有瑪依蒞、特穆爾、海桑、德佑、康爾牧場,還有我,大家都需要妳!」
「我……明白了。」英綺勉強扯出笑容,對于這個可能性,說不恐懼是騙人的,但是牧震煌說得也沒有錯,無論如何她不能崩潰,她得振作精神,除掉王奎這個禍害,才能真正地拯救伊寧城。
歇息之後,兩個人繼續馬不停蹄地趕路,終于在過了十多天之後,抵達天山。
彼不得渾身的疲憊,英綺快樂地往他們藏身的地點跑過去,大喊著,「瑪依菈、特穆爾、德佑、海桑,我找到救兵回來了!」
她一邊跑一邊喊,直到之前他們所搭蓋起來的小屋,然而,呈現在她眼前的,卻只剩下一堆被祝融洗禮過的殘骸廢墟。
「不--」她不相信自己現在所看到的,忍不佳發出尖叫,「不會的!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她一邊猛搖著頭一邊後退,直到踫上一堵溫暖的肉牆之後才停止。
「別急,別慌,我們先看清楚情形再說。」牧震煌冷靜的說,觀察著四周。
而停在他肩膀上的飛星則像是發現什麼似地跳離,鑽入廢墟之中。
英綺絕望地閉起雙眼,如果真的失去瑪依菈,那她費心奪回康爾牧場又有什麼用?
一雙堅定有力的手找上她的肩膀,掌心的熱度像是要傳遞信心給她般,穩住她不安的情緒。
她張眸仰望那雙手的主人,這一刻她的心好脆弱,她渴望他的保護與扶持……「妳在看什麼?」
低沉粗啞的嗓音打斷她的思緒,將她喚回真實的世界,對于自己如此大膽毫不遮掩的注視,連一向豪放的她也忍不住紅了雙頰。
「沒什麼。」她收回視線,低低的說。
「要不要過去看看?」看見英綺難得的嬌羞神情,牧震煌只覺得心旌一蕩,下月復立即傳來緊繃的感覺。
這下子真的要頭痛了,再不和她保持距離,自己恐怕會在事情結束以前,忍不住先吃了她!
面對自己身體和心理上的反應,他只能苦笑以對。
「嗯。」英綺點頭,冷靜了下來,「飛星跑進去了,沒有關系嗎?」
「放心,牠不是一般的猴子,也許牠是察覺到什麼所以才跑進去,我們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牧震煌忍住想牽她的柔荑的沖動,硬是將雙手垂在自己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