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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程已渺 第2頁

作者︰嚴沁

「啊!你先生和女兒呢?怎麼設和你在一起?」他是世故的,立刻轉開了話題。

他不是有意令她難堪的。

「他們去迪士尼樂園了,晚上才回來,」她吸一口氣,好勉強才使自己平靜。

「你想見他們?」

「你願意介紹嗎?」他問得技巧。

她又皺眉。下意識的覺得把畢群介紹給堅不妥,雖然堅什麼都不知道,畢又是老同學,但——她說不出,總之就是不妥。

「有機會我替你們介紹!」她含糊地說。

「他知道我嗎?」他問。

「啊——不知道,」卓爾的臉莫名其妙的紅了。「我不大提同學的事。」

「我一直知道你們,你們的幸福令人妒忌。」他坦言。

「這——也只是一般的普通家庭。」她胡亂說。

「令我意外的是你竟是個成功的職業婦女,」他搖搖頭。「記得嗎?以前你最沒有主張,沒有魄力,什麼事都要依靠人。」

「現在還是一樣。」她心湖中泛起一圈圈的波紋,「以前」——是很有魅力的兩個字,代表了好多,好多。

「現在是女強人!」他搖頭輕嘆。他嘆息什麼?

「那是別人胡扯的,出來做事的女人都是女強人!」她笑起來。「阿貓阿狗都是!」

「卓爾,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離婚?」他說。

她呆怔一下,立刻機械式的回︰

「你們為什麼離婚?」

「沒有誠意。」他搖頭,還是說了。「你該知道,我一直是個浪漫的人,我一生追尋愛情,不能一天停下來,但,結婚三年,我們已經有了磨擦。」

「是你不好!」卓爾想也不想的。」結了婚還追尋什麼愛情呢?你該愛你太大!」

「我承認先是我不好!」他笑一笑,這笑——有些暖昧。「我努力過,我甚至把家搬來美國,就是希望有所改變,但——依然失敗了!」

「怎麼失敗?誰失敗?」她問。她是關心的。

「我們都失敗,」他聳聳肩。」也許這段婚姻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你怎能那麼講?你應該珍惜你們的婚姻。」

「是我不好,我先傷了她的心!」他倒說得誠懇。

「她——是個好女孩!」卓爾嘆口氣。她是熟知一切的,大家都是同學,她根本是看著他們結婚的,她一直記得那秀麗、坦率卻頗開放、大膽的女孩子。「你不應該就這麼任她離開。」

「我不想離婚,是她一定要,她又有了男朋友!」他一口氣說出來。

「什麼!?」卓爾以為自己听錯了。

「是她——不守婦道。」他一個字一個字說。

卓爾下意識的站起來,狠狠的盯著他。她是憤怒的,他怎能這樣說自己的妻子,何況跟他共過患難的,而目——卓爾清楚,他太太雖開放。大膽,卻絕對不是那種「不守婦道」的人,絕對不是!

「你胡說!」她漲紅了臉。「即使你們離了婚,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她?我不信!」

「我沒有對別人說過,只對你!」他是平靜的。「不論你信不度,這是真話。」

「她——她——」卓爾想問怎樣不守婦道,卻又發覺這話實在問不出口,只好徑自坐下來,把臉轉向一邊。

「卓爾,不要這樣。」他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說︰「今天我是來看你,不是和你爭論的,我們談別的!」

卓爾吐口氣,把心中的結暫時放開。

「你們的孩子呢?」她終于問。

「歸她,我每月付給他們贍養費!」他說。然後自嘲的笑起來。「我現在每天就在為他們奔波勞碌。」

「不該嗎?」她白他一眼。「你看來很輕松,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做生意。」他不置可否。

「這些年來一直都做生意?」她問。

她心中一直不能把他和做生意連在一起,他不像,他是個浪漫的人,只懂追尋愛懂。堅才像做生意的。

「我們要生活,怎能不做生意?」他夸張的說。

她記得他家是頗為富有的,做生意很順理成章。

「我不是說這些,畢群,我無法把你和生意聯想在一起,」她終于說︰「我記得你愛幻想,拉提琴,很有理想大志,而且又孤僻,不是生意人!」

他沉默了一陣,也是太意外她這麼說。

「那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他搖頭。「久得連我自己都記不得了1」

「我們也不淡生意!」她立刻轉移話題。「我也是逃避工作才來這兒的!」

「你根本可以不必工作。」他說。

「是,我並不熱衷,隨時可以放手,」她很肯定地說︰「但完全不工作,又太寂寞。」

「你寂寞?」他直視她。

心中一陣震憾,她說溜了嘴,是吧!寂寞是個人的內心感受,連堅也未必知道,她竟說溜了嘴。

「總有一點啦1」她胡亂的帶過去。「主要的是在工作中可以肯定自己!」

「你還需要肯定自己?」他笑了。很動人的笑客——不能否認,在今天他仍是個十分動人的男人。「所有同學中你最成功。」

「成功不能只看表面。」她搖頭。

「表面已經夠炫目了,」他說︰「我很羨慕你!」

她再搖搖頭,不想談這麼多自己。

「說說你目前的生活,一定很多彩多姿。」她說。

「常常在台北、香港.美國三個地方飛來飛去,到了每一處都寂寞。」

「會嗎?」她突然記起了一個傳說,是關于他的,說他買定了一大疊機票;為了追某空中小姐,不惜陪著那小姐當班,到了一處又一處,終干打動了那小姐的芳心。「你那些空中小姐呢?」

他睜大了眼楮,一定意外連她也知道這些?

「都要成人家的女朋友了,」他不在意的攤開雙手。「年輕時還可以跟著到處跑,今年三十九,我比你大六歲,對嗎?老了,跑不動了!」

他還記得比她大六歲,他還記得!

「那傳聞是真的了?」她笑。「居然有興趣做個國際浪子,很意外!」

「不必意外,當年第一步走錯了,再做什麼都不怎麼對,」他搖頭。「卓爾,你得負點責任!」

「我——」卓爾又驚又怒——又有莫名的心跳。「又胡扯,你的事我負什麼責?」

「你心里明白1」他盯著她不放。

她垂下頭——立刻又抬起來。事情已過這麼多年,大家都有家庭子女,她不必心怯,不必!

「我並不欠你什麼,畢群。」她半開玩笑。

「當然。所以你今天看來比以前更漂亮。」他笑。」十六年了,你怎麼保養的?」

「我才三十三,並不老啊!」她叫。

「是大女人,神情還像當年的小女孩!」他凝視她。

「你說——什麼?」她臉紅了。

這些年來沒有人再對她說過類似的話,堅也不曾。堅是內向保守的人,即使有這些話也放在心中,不會說出來。這話——令她有異樣的感受。

「哎——我的車在外面,要不要出去兜兜風?」他很有分寸,永不過分。

「不了,來了太多次LA,這個城市對我沒有吸引力。」她是故意這麼說的。

她不想跟他一起外出,說不上什麼具體原因。她覺得以目前各人的情形來說,能意外的見一次面已足夠了;再有什麼牽扯是多余的。

「你結婚初期是住紐約的,」他說︰「你喜歡紐約?」

「我喜歡東方,」她搖頭。「往紐約是因為堅的工作。」

「堅?」他眼光一閃。

「我先生徐堅白。」她立刻說。

「我見過徐先生的照片,在香港和台北的報紙上,」他半真半假的。「你們夫婦都是名流!」

「你開玩笑!」她笑得勉強。「堅是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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