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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中的一瞬 第17頁

作者︰嚴沁

「坐飛機已覺辛苦,何況駕駛飛機。」

「這是一份純粹屬于男人的工作,」他頗為驕傲的揚一揚頭。「而且是我從小的志願。」

「愛駕駛飛機,可是受某人影響?」

「某人?誰?我不知道。」

「許荻家照片簿上的一個飛行員。」

他呆怔一下,笑起來︰「你有太好的聯想力,事實上,我從未看過那張照片。」

「但你知道他?」

「當然。他是姨婆的丈夫。」

「知道他的事?」她迫問。

「不大清楚。」他皺起眉頭。「這個時候,你怎麼想到幾十年前的事?」

「你不是說我有太好的聯想力嗎?」嫣然一笑,十分可愛。

「來紐約,你是否帶我見未來岳父母?」

「我—沒有這心理準備。」立刻,她覺得不妥,立刻改口。「好,我們安排時間。」

「為甚麼改變主意?」他盯著她問。

「不知道。」她思索一下。

「因為我覺得應該帶你去見他們。」

他擁抱她,緊緊的。

「對你,我絕對認真。」他說︰「如果他們同意,可以立刻安排結婚。」

「太快了。」她沖口而出。「不要這麼快結婚,我寧願多享受拍拖的滋味。」

「這麼貪心。」他不介意的笑。「結婚以後我保證你一輩子都有拍拖的感覺。」

「不一樣,不可能一樣,」她不同意。「結婚與拍拖是兩回事,我喜歡拍拖。」

「好。依你。」他說︰「我對我們——你和我都充滿信心。我們天生一對,沒人可以分開我們。」

「不是允諾了生生世世嗎?」

那夜他們只在酒店吃晚餐,長途飛行實在令他們太累,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們才起床。

「忘記問你,你工作的下一站是哪裹?」

「倫敦,再轉飛中東的「阿聯」首都巴林。」他說得輕描淡寫。

「又是十幾小時?甚麼時候走?」

「明天。」

她倒吸一口氣,大搖其頭。

「這麼辛苦的工作,只休息兩天?時差都沒過。公司在收買人命?」她叫。

「不累。我已習慣,喜歡這種工作方式。」

他笑。「在巴林休息兩天,再回倫敦,再回紐約,再回香港,整個工作程序完成,又可以休息兩星期。」

「我覺得這是透支生命。」她認真的。

「但是又有半個月休假啊!」

「這樣的飛行法,半個月休息是補不回來的。何況休假的半月,你會停下來休息?」

「行。為甚麼不行?」他拖住她雙臂,擁她人懷。「你會陪我,是不是?」

心中一片柔情,她覺得無比的幸福。

「以前沒有我,誰陪你休息?」

「以前我會到處去,或找各處的女友。」

「終于承認有各地女友了?」她大笑。

「所謂各地也不過是德國的一個混血女孩,南非的一個華僑女人,」他坦白得很。「假期與她們一起打發時間,不是戀愛那種。」

「有分別嗎?」

「從小就夢想過,女伴可以很多,真正愛的女人只能—個。」他說︰「以前從未有過——把女友佔為已有的感覺,遇到你——我不知道,我只想生生世世與你一起,其它女人都已煙消雲散,這是真話。」

「為甚麼總說生生世世?下輩子來生的事,誰又知道呢?」

「我感覺到,只要我強烈的堅持意願,我們能做到,上天會祝福。」

她想起自己那許多奇怪的幻象,還有在上海發生的種種,國際飯店,還有慕爾嗚路的十七號房子—她說不出話。

「在想甚麼?」他目小轉楮的望著她,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她退縮一下,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懼。

此生情未了,才有緣續來生的向往,難道—他們會這樣?

恐懼浮現眼中,他立刻感應到。

「梵爾,不許胡思亂想。」

她吸一口氣,慢慢令自己復原。

「我也陪你去倫敦,去巴林,然後再回來?」她轉了話題。

「當然,當然,難道你想逃?想半途而廢?」他大叫,「機票早己這麼買。」

「不。我一直陪著你。」她溫柔的。但心裹有絲小舒服,她不喜歡听「逃」、「半途而廢」這些字眼,覺得不好,不吉利。

「這才是我的梵爾。」他又笑。

「我的這張機票會不會比環游世界票還貴些?」她故意問。想把那絲不舒服趕走。

「別理會這些,只要我們每天在一起,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再過一天,他們再飛倫敦,等侯三小時轉飛中東。在巴林只停留兩天,然後沿著來時的路線回香港,剛好留港十二天。

他們在中東也沒觀光甚麼的,她體貼,每天只陪他休息。想游山玩水,以後大把時間,他們有生生世世。

「糟糕,」在香港機場,面對自己香港人,她突然醒起。「我向公司請假—星期,卻拖了十二天回來,忘了打電話通知。」

「一點也不糟,辭職吧。」他輕描淡寫的。

她卻不這麼想,再要她陪他這麼長時間飛行,她會受不了,體力精神都不行。尤其單獨坐在飛機上的時候,開始還好,到後來簡直太悶;明知他在一板之隔,卻連面也見不到,那比在香港等待更辛苦。

有種受煎熬的苦楚。

他們回到他的公寓。

他顯得十分輕松,因為有半個月假期。

「要不要再去上誨?」他提議。

明顯的,她震動一下,然後迅速搖頭。

「不,不去。才去過,不是嗎?」她說。

「不要怕。如果真有甚麼前生的記憶,我們把它找出來不是很好?」

「也不一定要找——哎,我是說——我並不怎麼相信這些事。」

「宇宙裹的事玄妙得我們根本小懂,人太渺小,對不懂的事不要否定,說不定它是事實,只是我們暫時不明白。」

她深深吸一口氣。

「你說得對。」

在他休假的日子裹,他們形影相隨,日夜相伴。梵爾向公司申請了兩早期無薪假期,推說母親身體不適,要回美國相陪。公司沒有責怪她,很慷慨的準假。

雖然少寧一再要求她辭職,她不答應。工作是一份寄托,而且女性應該獨立。她告訴自己,即使將來結婚,她都不會放棄。

愛情是真的,是重要的,但愛情里應該還有自己,不能迷失。

半個月後,少寧又飛歐洲。這回無論如何她不旨隨行。她說︰「這麼做一次已夠,多做就太無聊。」他拗不過她,只好獨自上路。

「每晚你要在家等我電話,不能輿任何人約會,女人也不行。」他說。

「我不會。但這半個月我要搬回我的公寓,上下班比較方便。」她要求。

「不要怕任何人的眼光,我們相愛。」

「你不在,我不習慣,回家較好。」

「不許見傅偉克,不許見阿荻,尤其是阿荻,他死心不息。」

她只是笑。他太天真。

第二下班,她就回到自己家。奇怪的是,一切都變得陌生。

晚餐後,她看明珠台。答應過少寧不外出,她一定做到。

電話鈴響,迅速接听。心跳加速,這個時候少寧會在甚磨城市?

「我是許荻。」悶悶的聲音。「我在你樓下。」

「許荻——」有點失措。他怎樣算得這麼準?知道少寧又出差?「你有事?」

「找過你很多次,你都不在家,」他說︰「我能上來嗎?」

「哎——好。上來。」深深吸一口氣,不能拒絕一個朋友。

三分鐘後,門鈐就響起,穿著牛仔褲便服的梵爾慢慢走到門邊。她對自己說︰「鎮定。鎮定,只不過見一個普通朋友。」

許荻還是那個樣子,沉默斯文,有藝術家氣質,還是那麼清秀。

「真是—很久沒見到你們,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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