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們……」她將身子往他那邊挪了挪,不一會兒便慢慢地挨到他的身邊,還以翹臀用力地擠了他一下。
暗昕吃了一驚,轉頭往旁邊望來,賽玉樸的大口正以他的嘴為目標湊了過來,這打算行周公之禮的意圖十分的明顯,見狀他嚇得是冷汗涔涔,這會兒燈火明亮……該怎麼辦?
「娘子,夜已深了,你也快些就寢吧!」情急之下,傅昕拉起大紅的鴛鴦被蒙住頭,佯裝已入睡。
新婚之夜,他們夫婦就這麼糊里糊涂地度過了。
※※※
論起賽玉樸的才華……
屋外細雪紛飛,屋內點著幾盆的炭火也算去除了些許的寒意,在傅府的書房內,傅昕與賽玉樸難得的會在大白天踫到。
他平時要忙鋪子里的事,即便回到家中,賽玉樸也一天到晚的不見人影,要不是今日剛起下雪,恐怕她也不會在家。
「娘子,我听說你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才女,可為何不見你舞文弄墨的?不知今日娘子可否為我提提筆?」傅昕斜坐在窗邊。
每回見到她總是一身奇裝異服,讓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是上哪兒請了個戲班子到府里表演呢。
「這……提筆?哦,如果相公要看的話……賤妾就找賤妾一手教出來的小玉來畫好了。真是的!看畫就看畫,還說什麼五、六的。小玉──你在哪兒呀?」賽玉樸扯開嗓門大喊。
暗昕被她的「魔音」震得頭痛不已,忍不住捂住雙耳。
每天她都用這種令人震耳欲聾的喊法,難怪聲音粗嗄得比殺雞還難听,真不明白賽府怎麼有辦法教出這麼一位「出色」的千金?
到今天為止她還搞不清楚什麼是舞文弄墨,每次都以什麼五、六的代替;要她多讀點書,竟將書本當成枕頭趴著睡起覺來,這不打緊,還留了滿桌的口水,將一本好好的書給「浸婬」成了一疊廢紙。
「小姐有何吩咐?」在大老遠的小玉都能听到這似招魂的聲音。
「姑爺要看畫,你就將平時我教你的那套,隨手寫幾個字或畫幅畫。」
「好大的口氣,娘子,我對畫的涉獵可是不淺,你可別班門弄斧才好。」
「相公,您剛才不是要看畫嗎?怎麼現在又要小玉拿斧頭?是要她表演劈柴嗎?你到底是要看小玉畫畫還是劈柴?」賽玉樸顯得有點氣惱。
暗昕哭笑不得,他怎麼會有這種妻子?每次對談不到兩三句就會出現這種的雞同鴨講,如果哪天她做出焚琴煮鶴的事來,他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
「小姐,姑爺是要看畫。」掩嘴偷笑的小玉一點也不怕主人生氣。
「那你還不快點把平常我教你的功夫,拿出來露兩手!相公,您可要睜大眼楮看清楚呀!」只差沒加上打鑼,她的叫喝聲活像是在賣膏藥的江湖郎中。
「是!」小玉撫了撫快笑岔的胸口,認真的提起筆來。
她秀氣細致的臉龐和一旁濃妝艷抹的賽玉樸,還真是天壤之別。
餅了一會兒,一幅「寒梅天雪」就這麼活靈活現的攤在他的眼前,一旁還加了盧梅坡的詩──「雪悔」點綴其間。
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
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
真讓人不敢相信!只不過是賽府的一個小小丫環,竟能在他面前隨手揮毫便成一幅畫,詩和畫配合得天衣無縫,這畫雖火候有點不足,算不上是極佳的作品,但此圖比起字攤上畫的布局要來得高明多了!
「小玉,你的畫如此灑月兌又不失真,墨色也十分均勻。是出自哪位名家的指導?」傅昕認真的問小玉。那個教她畫的人肯定是一大名家,她畫的圖一看就是經過長期訓練的,他很好奇是哪位高人,能將一位丫環指點到如此境界。
小玉正想要開口回答卻被賽玉樸用俏臀往旁邊一擠,小玉被狠狠地擠到一邊去,失去平衡的她差點跌倒,還好被傅昕給一把扶住,可小玉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
暗昕有點不悅。妻子動作粗魯是無所渭,但要以不傷到別人為原則,反觀小玉的文靜更顯得她的粗俗無禮。
「當然是賤妾教的,要不是賤妾教她,憑她賽府一個小小的丫環,怎麼會擁有「這種才華呢?哈哈!」她得意地雙手往腰上一叉。
又來了!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那震耳欲聾的笑聲,即使以兩手捂住耳朵也抵擋不了陣陣催命似的笑聲。
「娘子,我問的是小玉。」傅昕無奈的揉著額頭。
他要是再被這種可怕的「魔音」繼續地殘害下去,離他去「蘇州賣鴨蛋」的時間肯定是不遠了!
「姑爺,小玉的這一幅好畫,的確是整日跟在我們家小姐身邊耳濡目染學的。有一回小姐畫了這幅畫提了這首詩,小玉見了好生歡喜,小姐便一筆一畫細心的指點,小玉也練習畫了數十個月才有到今天的小成就。」小玉的神情真誠至極,讓人看不出是在說謊。
小玉端莊的儀表、從容的態度,怎麼看都不像是妻子這種主人的丫環。
「哦?既然娘子你有這麼高深的繪畫功力,能將一名丫環訓練到這等筆法,那就有勞娘子你也當場揮毫,給為夫的開開眼界吧!」
「畫……畫?」賽玉樸的臉色丕變,原本滔滔不絕的嘴竟也口吃了起來。「相公,不是賤妾不畫而是……賤妾的家鄉有個習俗,對!就是習俗,出嫁的女子在出嫁一年內不能動筆,要是動了筆……」
家鄉的習俗?又是習俗!她老是拿習俗來搪塞。
暗昕縫壓根兒不信他家的「火雞母」會有這麼高超的繪畫本領,連個普通的對答她都會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她怎麼可能會畫畫!倘若她真的會畫,依她平時自大又愛自夸的個性,只怕早就紅遍京城了!
暗昕早忘了他爹就是以這種的傳聞,才娶她進門當媳婦的。
不過,這賽府還真奇怪,小姐是一副市集賣菜小販樣,而陪嫁的丫環卻比一般的富賈千金還要多才多藝,難道不怕賽家小姐被比得一文不值?抑或是小姐和丫環玩身分對調的游戲?也不像……每回主僕兩人的對話是那麼地自然,他妻子那股渾然天成的千金氣勢也不是作假能裝得出來的;要不,就是小玉這丫環是因家道中落被賣為奴的千金?
「動了筆會怎麼樣?」再編呀!就不信她還能編得出什麼鬼話。他就等著看賽玉樸要怎麼圓這個大謊,只要她老實地說明白,他可以既往不咎。
他定定地望著賽玉樸,即便她臉上撲滿了厚厚的粉,也要將她臉上所有的變化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動了筆就會……生不出子嗣的!」他越來越靠近的臉龐,讓賽玉樸口吃起來。
「那你還是別動筆了吧!」傅昕鐵青著臉,她的欺騙讓他動了氣,衣袖一揮忿忿的離去。
這回答更證明了她不會作畫的事實,這與他只能隔在門外听琴、對詩的道理是一樣的,沒想到他娶的不只是個沒內涵的女子,竟還是個愛說謊的大騙子。
從此以後,他不會再與她提到琴、書、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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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惹是生非,賽玉樸可稱天下第一。
「傅昕、賽人丑女,你們給我滾出來!」
吧員外火冒三丈的在傅家門外吼著,一點也沒有六旬老人的蒼老,看來有點像回光返照……不,是老當益壯。
一听到那總是被鄰里用來描述妻子容顏的稱呼,傅昕雖然不悅,也勉強忍下怒火,反而面帶笑容。
「是干員外呀,今日光臨寒舍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