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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首小姐你早 第24頁

作者︰亦舒

原來競選隊伍趁黃昏日落,抬出霓虹光管名牌作最後努力,像嘉年華會般熱鬧。

王庭芳繼續領先。

這情況真不是一年前可以想象,市民是衷心喜歡王庭芳,他們彼此帶出了雙方最好一面,像一對合拍的伴侶,擦出火花,這叫做緣分。

啟之躺沙發上漸漸倦極入睡。

上次帶庭芳往啟超家吃飯已似前世之事,唉。

他睡得很熟。

啟之被歡呼聲吵醒。

什麼事?他睜開雙眼,剛好來得及看到熒幕上放映王庭芳競選總部天花板上所有黃色氣球緩緩降下。庭芳的雙臂被助手舉得高高,她臉上綻出晶光。

她得勝了。

但並不是全面性壓倒,她只贏了蒙惠明一萬多票,但是民主選舉中,一票贏也就是贏了。

天色已經魚肚白。

啟之听見有人放鞭炮。

是慶祝王庭芳勝利嗎?

也許只是慶祝自由選舉成功。

啟之忽然哽咽,一個小市民,在時代轉變中,做了見證。

電話鈴響起來。

不知是什麼人找他,啟之實在不想說話。

他揉揉雙眼,走到門前郵箱去拾領先報。

一打開便看到王庭芳一整版那樣大玉照,相片中的她正在接受市民獻花,一臉祥和,清麗動人,大字標題︰《特首小姐你早》。

本來,啟之會覺得這是阿諛獻媚,奉承到肉麻地步,可是照片中的王庭芳是那樣漂亮,使讀者認為亦可以接受。

打開報紙,內頁全是王庭芳消息,二十多名記者二十四小時辛勞報道。也真虧得他們。

電視上排山倒海是王庭芳消息。

王氏助選團徹夜不寐,清晨仍不願回家,駐扎重要路口,高舉「多謝選票」字樣,向一早上班的投票人及車輛致謝,車子響號回應,場面動人。

柄際新聞網絡亦有報道此事,短短幾句,同時打出王庭芳照片。

天漸漸亮了。

電話鈴又響起來。

這時啟之精神比較好一點,他取餅听筒。

對方這樣說︰「啟之,我當選了。」

啟之楞住,他當然認得這把聲音,剎時間他像是被人扔進水池,又似踏在雲端。周啟之一時說不出話來。

「曾經一度是蒙惠明君領先,十分驚險。」

啟之清清喉嚨,他渾身千億個細胞緩緩逐個活轉來。

他輕輕說︰「我都看到了,恭喜你。」

「啟之,長話短說--」

「是是。」

「啟之,下星期就職禮晚會,我想邀請你做我舞伴。」啟之呆住。

「啟之,請你答允赴會。」

周啟之听見自己這樣回答︰「我——這是我最大榮幸。」他面孔通紅。

王庭芳松口氣,「啟之,我會送請帖來。」

啟之听見那邊有人叫她︰「王小姐,記者們在等你。」

庭芳猶自說下去︰「啟超一家好嗎,幾時再去吃飯,這一陣子忙得一點私人功夫全無,試過開會期間盹著自椅子上摔下,唉。」啟之靜靜聆听。

身邊人不住催她︰「王小姐,記者會鼓噪。」

庭芳說︰「啟之,下次再談。」

電話掛斷,啟之放下听筒,這才發覺手指酸痛,原來剛才握得太緊。

他呆了片刻,忽然跳起來,滿屋又跑又跳,手舞足蹈,這驚喜叫他無所適從,終于,他到浴室取餅一條大毛巾,蒙住頭,像一個幼兒般,在毛巾下大聲喊出來,似要叫全世界听見。

他叫得直至有人大力敲門︰「師兄,師兄,為什麼不听電話,你沒事吧,快開門!」

啟之這才摘下毛巾去開門。

小娟看著他微笑。

「我接獲線報。」

「什麼事?」

「啟之,領先報一定要得到你與特首小姐共舞的照片。」

什麼?他也是剛剛才知道此事,領先報莫非又買通了一號的工作人員?可是周啟之再也忍不住,咧大嘴,笑了起來。

這等于親口證實了流言。

余小娟由衷替他高興︰「你這愣小子福至心靈,守得雲開見月明,難得之至。」

啟之又怪叫起來,跳上沙發,又躍下,滿屋亂跑。

余小娟笑得淌下眼淚。

地球的另一邊。

雪山之上,一幢原木建築的大屋內,鄧伯誠與王灼榮兩個老朋友又見面了。

鄧伯誠再開了一枝香檳,身邊已有好幾只空瓶,他們興高采烈,酒逢知己,一千杯也嫌少。

每喝一杯,便仰起頭,對著天花板,炳哈哈大笑數聲,叫水晶吊燈都微微震動起來,輕輕叮咚作響。

鄧伯誠重重吁出一口氣,「總算叫我償了多年心願。」滿頭白發的他窩在大皮沙發里,看著熊熊爐火,七分滿足,又有三分傷感。「連眉毛都白了。」他嘆氣。

王灼榮笑,「的確是,但卻不一定是為融島而白。」

「你也開心呀。」

「當然,庭芳連任,證明我眼光正確,我兄弟在天之靈有知,也覺安慰。」

「可是,你仍然不打算回融島。」

「融島這地方什麼都好,就是不宜養生。」

「融島一波三折,也大不如前了。」

「仍有作為呢。」

鄧伯誠又舉起酒杯,「看年輕人了。」

「庭芳做事大刀闊斧,敢做敢為,又毫無私心,我為她驕傲,我兄弟生了一子一女,一個消極,一個積極,性格南轅北轍,奇是奇在庭芳女生男相。」

鄧伯誠忽然笑了。

他的老朋友看著他,「這笑聲里有內情。」

鄧伯誠說︰「整件事過程都在你我意料之中。」

王灼榮搖頭,「你起先想不到庭芳會連任。」

「不,八月時大家已很清楚她深得民心。」

王灼榮想一想,「還有一件意外。」

鄧伯誠承認,「是。」

王灼榮說︰「一個叫周啟之的傻小子闖進了鳳凰台一號。」

鄧伯誠說︰「這年輕人不知有什麼本事,吸引庭芳注意,曾經一度,她考慮為他放棄競選,為他做一個普通人。」

王灼榮咳嗽一聲。

鄧伯誠警惕。

「伯誠,多年老友了,明人眼前不打暗話,我听人說,你曾經向周啟之暗示,叫他放膽追求庭芳。」

鄧氏打個哈哈,「什麼都瞞不過你法眼。」

「你不想支持庭芳,你心目中另有人選,你希望庭芳退選。」

他搶著說︰「可是我很快了解到庭芳的實力。」

王灼榮目光炯炯,「你是一只老狐狸。」

鄧氏不服氣,「彼此彼此。」王灼榮失笑。

鄧氏說︰「你派人向庭芳揭露周啟之真實身份是記者,好叫庭芳與他反目。」王灼榮不出聲。

「你也會耍手段,而且手腕比我厲害。」

王灼榮答︰「我是家長,我不贊成庭芳在這種時刻談戀愛,而且那周啟之資質平凡,你說他老實呢,他居然到一號去做臥底替小報挖新聞,你說他油滑呢,他又蠢得要命,死心塌地護著庭芳。」

鄧伯誠走近大露台。

這時,一個僕人走近。輕輕拉開了長窗。

清冽如水晶般的冷空氣立即透進室內,叫人深深吸口氣,地球上居然還有如此自然新鮮空氣,太難得了。

鄧伯誠又說︰「就得你會享受生活。」

他們兩人走到露台看風景。

是一個大晴天,陽光射在厚厚積雪反彈,叫人炫目,萬里冰封,冬青樹上全是白雪,這種景色,使人心曠神怡。

忽然之間,鄧氏听到犬吠。

這是什麼一回事?

只見遠處有兩列雪橇向大屋奔馳而來,在雪地上留下兩行長長痕跡,煞是好看。雪橇各由十來只愛斯基摩犬拖著咆吼飛速奔騰。這愛斯基摩犬的近親是野狼,土著將它們訓練成工作犬,它們力大無窮,很快奔進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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