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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楮最真 第25頁

作者︰亦舒

念慈搖頭,「我們在街上長大,在街上找生活是份內的事。」

少群嘆口氣,「你想我怎麼樣做?」

這樣問,等于是答應徇私了。

「到警局認人的時候,請說不清楚。」

「我得到的報酬,是否你倆改過自新?」

她點點頭,「我們會到新西蘭去經營小生意。」

「你倆都有案底,怎樣移民?」

念慈笑笑,不回答。

他們有他們的路數。

少群說︰「好,我相信你,你可別叫我失望。」

念慈立刻站起來,向少群道榭。

她接著拉開大門叫人︰「生力,生力。」

原來他就在門口。

立錚飛快退到辦公桌後拉開抽屜,手探進去,握住一件東西。

那混血兒緩緩走進來,一聲不響,緊緊擁抱女友,兩人盡量貼近對方身軀,象是想從中得到某種力量。

然後,他們流下淚來,象孩子般,滿面通紅。

立錚看得呆了,她的手自抽屜里慢慢縮回來。

她從未見過這樣原始真實的感情。

那對年輕男女靜靜離去,不說一句話。

少群與立錚仍然發呆。

半晌,少群問︰「你可有這樣愛過一個人?」

立錚搖頭,「過去現在未來都沒有可能。」

「因為你堅信愛人之前必需自愛,我們什麼都講原則邏輯,不會作無謂犧牲。」

「你說得對。」

少群嘆氣,「因此失去許多吧。」

立錚坐下來,「沒有苦楚,沒有收獲。」

「也許,你不稀罕這種獸欲?」

立錚微笑,「你把我看得太高尚了,我只是無膽付出代價。」

少群見拍檔那樣坦誠,有點感動,「我也是。」

「太文明了,為理智所害,的需求變成非常不道德,不知如何應付,一味壓抑,以求保住靈魂的潔淨……」

立錚接上去︰「朱念慈說得對,我永遠不會明白他們那種。」

將來即使結婚,也相敬如賓,毫無怨言。

她們十分唏噓。

第二天一早,派出所叫少群去認人。

棒著雙面玻璃,少群一眼就看到生力站在第二號位置上。

她不出聲。

餅一會兒,她說︰「他們樣子都差不多,我認不出來。」

警方驚異,「蘇小姐,前日你指出他的照片。」

「照片不同真人,我看錯了。」

警方啼笑皆非,「蘇小姐,不急,你看仔細一點。」

「不用了,我認不出來。」

「蘇小姐,你曾是警務人員,請與警方合作,切勿縱容疑犯。」

少群答︰「我已盡了力。」

「蘇小姐,你不指證他,他一下子又去傷害別人。」

少群嘆口氣,離開派出所。

她希望從今以後,都不要再听到那兩個年輕人的名字。

沒有新聞,才是最好的新聞。

回到偵探社,看到會客室坐著一位女客,立錚正與她交談。

女客廳見腳步聲轉過頭來,向少群點點頭。

少群暗暗喝一聲采,這一位中年太太打扮得淡雅高貴,看上去非常舒服。

立錚介紹︰「這是我的合伙人,少群,你與翟寶田女士談談。」

少群問︰「程女士有事?」

翟女士說︰「我的丈夫是馮爾濤。」

她的口氣象是所有人都應該知道這個名字,的確是,馮爾濤確是個著名的生意人,而且熱心公益,每年大筆款項贊助有需要機關。

少群靜心听她把因由說出來。

「我們夫妻一向相敬如賓,平安無事。」

立錚也不出聲。

「但是最近,他對我開始冷淡。」

出了事了。

「並且,在他衣物里,嗅到香水味。」

丙然不出所料。

翟女士自一只行李袋中取出一件外套,「兩位,請聞一聞。」

那是一件中碼麻質淡灰色西裝外套,由此可知馮先生衣著品味也很好。

外套一取出,立錚已經聞到一陣淡淡幽香。

那股香味象一條肉色絲線,若隱若現,若即若離,可是又勾住了人的嗅覺,照說,用香氛到達最高境界,便應該如此。

少群輕輕說︰「香奈兒的梔子花香水。」

翟女士露出佩服的神情來,「一點不錯。」馮先生有外遇。

第九章

「兩位,請為我偵查第三者是什麼人。」

立錚輕輕問︰「查到了,翟女士你打算怎麼樣?」

她沉吟︰「我也這樣問過自己。」

「請問你們結婚有多久?」

「二十五年。」

「我知道你們有幾個孩子。」

「二子二女,學業人品都過得去,兩個大的己念大學。」

翟女士語氣相當安慰。

「他可是個負責的父親?」

「絕對是個好父親,孩子們的數學都由他親自教授,嫌補習老師馬虎呢。」

「啊。」少群也十分意外。

「可是個體貼的丈夫?」

「沒話講,連我的父母及兄弟都照顧周全。」

「翟女士,那,你還要求什麼呢?」

馮太太說不出話來。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與事。」

「我明白,但是,一個女人總想擁有丈夫全體。」

少群忽然聯想到酒席里一道名菜乳豬全體,不禁笑起來。

「兩位小姐未婚,暫時不會明白。」

立錚與少群覺得遺憾,只得沉默。

「調查結果無論如何,請嚴守秘密。」

她倆異口同聲答︰「請放心。」

翟女士留下一張銀行本票及一些資料,禮貌地告辭。

少群一看銀碼,「呵,下半年度收入可以平衡了。」

「所以呀。」立錚感慨說︰「不得不從俗,接這種案子來做。」

「你覺得這件事好不好辦?」

「一加一那樣簡單。」

「說來听听。」

「中年了,辛苦大半輩子,三分自傲,有點自憐,略為失落,忽然與一青春艷女偶遇,在她身上,拾回從前年輕時可望不可即的盼望,于是決定縱容自己,推出現在擁有的財富,享一陣子清福。」

「照你說,很值得原諒呀。」

少群笑,「我又不是馮太太,我當然覺得無可厚非。」

「你不覺下流?」

「不拖不欠,也就不是罪過,都會中有許多更為不公平更加邪惡的交易。」

「那麼,你不同情馮太太?」

「讓我這樣說︰我比較可憐饑荒中的非洲兒童。」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一直不願意接這類型案子。」

「既然從了俗,就得做好它,馮太太人面廣,相識遍天下,她若對我們滿意,生意滔滔來,財源廣進。」

她們出發。

兩個妙齡女子辦事,無論如何方便些。

不出三日,她們便發覺馮爾濤生活罕見地正常。

每早七時起床,到美國會所游泳,半小時後回公司,為著方便運動,他剪了一個平頂頭。

馮爾濤很沉默,性格踏實,做生意毫不花巧,行家有口皆碑。

中午,由家里佣人送飯到公司,他在小小休息室用膳讀報,然後,一直工作到傍晚。

完全沒有異樣。

「馮太太太多心了。」

立錚嗯一聲,照說,有情人的話,斷不會這樣安靜。

少群稱贊說︰「馮爾濤是個人才。」

「我打听過,許多女職員仰慕他,他若要外遇,唾手可得。」

一個星期過去了。

翟女士來打探消息。

少群攤攤手,「我們一無所得。」

翟女士不出聲。

「每日由司機開車送他返家,規規矩矩,生活非常沉悶刻板,真正難得。」

「請繼續偵查。」

少群只得點點頭。

翟女士走了。

立錚說︰「她肯定丈夫有毛病。」

「我們繼續跟。」

又一個星期過去。

是星期三下午,馮爾濤自辦公室出來,親自走到附近豪華名牌商場去。

少群立刻跟著他。

馮爾濤在時裝店外瀏覽女服,忽然在一間內衣店櫥窗外停住腳步。

少群暗暗好笑,呵,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這爿店專售名貴香艷內衣︰淺紫色吊襪帶、魚網絲絨、紅色絲絨胸圍、蟬翼般黑紗睡衣……誘惑,但是有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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