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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眼楮最真 第14頁

作者︰亦舒

「不,由我自己察覺到。」她有點驕傲。

「你可討厭思敏?」

冰日光大聲說︰「反對,這是什麼意思?」

朱夢慈忍不住了,鐵青著臉,「你再吵我告你阻差辦公。」

胡智敏答︰「她比我小很多,我們沒話可說。」

「呵,小幾歲?」

「十五年。」

立錚與少群都意外,想不到胡智敏年紀那麼大,她看上去比許多少女還象少女。

小的是她,不是胡思敏。

「你妹妹有許多男朋友,你可知道?」

冰日光吼叫︰「夠了,我不容許你再問下去,我當事人智力稍遜,不適宜接受拷問。」

胡智敏一听明顯不高興,「我並不笨,我可以回答。」

「請說。」

「思敏男朋友眾多,母親一直頭痛,怎樣管教也沒用,送往外國更糟,這是事實。」

「謝謝你,胡小姐。」

「她最喜歡的是司機小赫,爸爸已經開除他。」

「你答得很好。」

冰日光諷刺地問︰「警方可要獎她一枚棒棒糖?」

胡智敏忽然發脾氣,「你這人好討厭,我不要你跟著我,蘇小姐,蘇小姐。」

少群立刻趕過去。

胡智敏說︰「我們回家。」

立錚輕輕說︰「胡智敏認得好友。」

她取得地址,去探訪司機小赫。

運氣不錯,找到廉租屋,在走廊看見一個年輕人低著頭正在修理一架三輪車。

他只穿汗衫背心,肩膊手臂肌肉強壯有力,十分好看,立錚站在一旁不出聲。

他發覺有人,抬起頭友善地微笑。

這會是壞人嗎,恐怕不是,不能因為人家環境稍差就諸多懷疑。

他問︰「找哪一家?」

立錚見有一張塑膠小凳,端過來坐下,「小赫我找你。」

年輕人的臉掛下來,「又是派出所?」

「不,我是私家偵探。」

「代表誰?」

立錚想一想,「代表胡思敏,我不想凶手逍遙法外。」

小赫低頭繼續修理三輪車。

「誰的車?」

「我外甥。」

「你同姐姐住?」

「只有他們不嫌我窮。」

「姓赫,是北方人吧。」

他驕傲地說︰「黑龍江。」

立錚說︰「我剛在國家地理雜志讀到黑龍江,真沒想到我國地理是這樣浩瀚,令人肅然起敬。」

他不作答,過一會兒,他輕輕說︰「思敏並不壞。」

立錚說︰「她荒廢學業、吸毒、濫交,對父母需索無窮。」

「她本質善良,至少,沒有看不起窮人,同她父母不一樣。」

立錚笑一笑,「你喜歡她。」

「我同情她。」

「千金小姐,需要你的溫情嗎?」

小赫放下三輪車,「她很可憐,雖然不愁吃用,家里卻無人理她,新發財只想高攀留官紳,無聊到為一張重要的請帖未到整家震動,四處托人張羅……待出了事又不管一切責罵,逼思敏看心理醫生,吃鎮靜劑,鎖家里。」

「你們是什麼關系?」

「朋友。」

「就這麼多?」

「她是小姐,我是司機。」

「出事當晚,你在什麼地方?」

「有人請客,我當夜更,思敏先走,我送她到一間叫懺悔的酒吧,又回去接胡家其它人等,我有人證,警方統統查過,沒有懷疑。」

「你最後一個見思敏。」

「不可以這樣說,懺悔酒吧有人認得她,她逗留到一點多才走。」

一間酒吧叫懺悔,多麼奇怪。

「思敏同她未來姐夫余進和的關系如何?」

「哼。」

「可以說得詳細點嗎?」

小赫別轉面孔;「思敏已經不在,我不想講那麼多。」

立錚不去逼他。

三輪車的小主人走出來,抱住舅舅,無比親昵。

立錚輕輕說︰「思敏小時候想必也同樣惹人憐愛。」

小赫受到感動,他忽然說;「那余進和是社會的渣滓,是他纏住思敏,並且提供毒品。」

立錚吁出一口氣,「但,他不是凶手,當晚他去了鬧新房,醉倒在人家客廳,天亮才走。」

「他雖然沒有動手,但他慢性謀殺胡思敏。」

立錚說︰「胡思敏的問題,牽涉甚廣。」

小赫沉默了。

「謝謝你。」立錚取出一包糖果送給小女孩。

她同少群通了電話。

「奇怪,一籌莫展。」

「警方也這樣說。」

「讓我去探訪胡思敏。」

「嘩,立錚,你膽大如斗。」

立錚笑,「活人才可怕呢,笑里藏刀、口是心非、損人不利己。」

她聯同朱警官去找法醫官。

法醫官看見她倆,「又是兩位。」

找了找記錄,「遺體已經領走,並于昨晨火化,你們來遲了一步。」

「什麼?」

昨天整日,胡宅不動聲色,沒有一人表示悲切,照常飲宴,這是怎麼一回事?

朱夢慈深不忿,「讓我們去拜訪胡夫人。」

法醫官問︰「你們可要看照片?」

「有什麼異狀?」

「少女吸毒,注射毒品,身體衰竭得象六十歲,還有,手臂上有新鮮齒印。」

照片上是真實尺寸的牙齒印,深入肌膚,留下一個個洞。

「可以是任何人。」

法醫說︰「不,只可以是女性。」

「可是死亡當日造成?」立錚問。

「不,死亡前幾日。」

「女性齒印……」立錚沉吟。

「會不會是爭風喝醋?」

「這女孩所有的錯誤都犯齊了。」

「問司機小赫,她去哪里都由司機載著,她年齡不足,沒有駕駛執照。」

朱警官到達胡宅的時候,少群在園子里陪胡智敏游泳。

這幾日來少群己與她培養出感情。

「警察又來了。」

「不怕,他們是好人。」

少群幫她更衣下樓見客。

朱警官的面色同過去不能比,她身邊跟著兩個伙計,一開口就說︰「胡思敏遺體已經火化?」

胡夫人仍然仰著頭,「是。」

「為何這樣倉猝?」

「這是我家私事,並不犯法。」

「胡太太,一樣是你女兒,為何厚此薄彼?」

「朱警官,你未婚、獨身,可是想指導我怎樣管教子女?」

朱夢慈凝視她。

胡太太略為軟化,她嘆口氣,「我不想影響智敏婚事,故此只好低調處理白事,一個女兒已經不在,不能叫另一個付出更沉重代價。」

「婚禮不能押後?」

「我毋需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朱警官,我願意合作,余家籌備婚禮己超過一年,請帖已經發出,婚宴的日子,蜜月旅行的船期……全不方便更改。」

朱夢慈加一句︰「還有,公司合並、嫁妝過戶,全不能延遲。」

「你既然都知道,何必再問。」

「你沒有悲傷?」

胡夫人霍地轉過頭來,「我這一生背負的十字架,豈是你這種黃毛丫頭可以明白!」

朱夢慈噤聲。

是,她不明別人家事,她只是來尋找凶手。

一個伙計的手提電話響了,講了幾句,把電話遞給朱警官,她听了對方報告,抬起頭來。

「胡夫人,胡思敏手臂上的齒印,經過牙醫記錄核對,證實與胡智敏吻合,這,你有什麼解釋?」

胡太太面色驟變,「婚禮一定要舉行。」她握緊拳頭。

這個女人腦袋里好象己沒有其它的事,她忽然改為懇求︰「朱警官,你要顧全胡余兩家的顏面,我好不容易替智敏找到一頭好人家,你們幫幫忙。」

「她們姐妹不和?」

胡智敏在會客室門口出現,聲音輕不可聞,「她打我,扯我頭發,我不能掙月兌,她撕爛我結婚禮服,我只得咬她。」

朱夢慈轉過頭來,「你可有殺死她?」

「不,不,我不會殺人。」胡智敏退後,用手掩臉。

站在一旁的少群把手按在胡智敏肩上。

「朱警官,」少群說︰「這件事不是智敏的能力可以做得到。」

「你們為何爭吵?」

胡智敏不出聲。

少群輕聲說︰「你不妨說出來。」

胡智敏露出她不常有的難過神色,「思敏與進和接吻,被我看到,思敏叫我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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