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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羈的風 第17頁

作者︰亦舒

"很佩服你的鎮定。"

"連自己都納罕,居然不慌不忙,涎著臉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我要向你道歉。"

"你做了什麼壞事?"

"我沒告訴你我真正身份。"

"微服出行,當然不便宣揚。"

任天生大喜過望,"你了解?"

"不,"清流看著他,"我一點也不明白,這事,也同我沒有什麼關系。"

任天生知道她還是生氣了。

清流說︰"原來整條船屬于你家,那多好,浮島似,將來,可以借它來舉行豪華婚禮,把人客全部請到船上,吃喝玩樂三日三夜,多美妙,主人賓客永志難忘。"

半晌任天生才答︰"我們家一向低調。"

清流說︰"對不起,我竟懷著暴發戶意識。"

任天生知道一時間她下不了氣,發生了那麼多事,她情緒異常,值得體諒,他不去勉強她。

任天生身邊傳呼機響,清流溫和地說︰"咖啡廳叫你去侍應,還有,酒吧需要人調酒,說不定,廚房找幫手。"

任天生尷尬地說︰"對不起,失陪。"

船慢慢靠岸。

旅客興奮得不得了,紛紛聚集甲板,等待上岸。

清流與珊瑚維持緘默。

珊瑚說︰"任君從頭到尾親自處理這件事,是托你的鴻福。"

"他不過照規矩辦事。"

有人敲門。

珊瑚一看,堵住門,不肯放他進來。

"我特地來探訪劉太太。"

"劉太太休息。"

清流站起來一看,發覺是馬紅梅。

"劉太太不舒服,不願見客。"

"我有話說,我進來等她。"

清流幫著珊瑚把她攔在門外,誰知馬紅梅伸手一格,把她們二人推開,自顧自進來坐下。

老練的珊瑚立刻拿起電話叫服務員。

馬紅梅惱怒地說︰"你們兩個刁僕太過無禮。"

任天生已經趕到,客氣地說︰"馬小姐,請你即刻離開。"

"為什麼?"

"劉太太不想見你。"

馬紅梅下不了台,臉上一塊青一塊白,強橫地說︰"我與劉太太是世交。"

忽然之間,馬紅梅掩到寢室門前,用手一推,想看個究竟。

清流的心急像是要跳出來似。

可是馬紅梅打不開門,門早已鎖上,推了幾下,只得放棄。

清流與珊瑚齊齊感激地看向任天生,想必是他周到。

任天生這時不客氣了,"馬小姐,請。"

馬紅梅悻悻離去。

珊瑚問︰"她來干什麼?"

清流答︰"像她那樣被寵壞的人,一直以為世界屬于她,通行無阻,她沒想過有什麼地方不該去,總而言之,她想去就去,只有不高興時才不去。"

任天生笑了。

珊瑚說︰"任先生,多虧你鎖上了門。"

任天生莫名其妙,"我以為是你們上鎖。"

清流微微變色,過去寢室門邊,伸手一旋門把,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三人面面相覷。

她不想見外人。

珊瑚落下淚來,這次,她關上門,加鎖。

堡作人員來了。

任天生說︰"你們先到圖書館去等一等。"

珊瑚說︰"我尚未梳洗。"

清流跟著到珊瑚房中。

東家已經不在,她恢復舊時打扮,白襯衫藍布褲,不知多自在。

珊瑚看著她,"我這才知道,唐清流最好看,原來是作女學生打扮。"

清流笑了。

忽然想起來,"太太那十只箱子怎麼辦?"

"還都得帶回去點清楚,一件不能少,否則歐陽律師會找我們說話。"

"她沒有親人,東西都給誰呢?"

"有了財產,當然有親戚,你沒听那馬小姐說?她就是世佷。"

整整十只大箱子,抬上抬落,不勝欷虛。

清流忽然想到最大的現實問題︰"我的薪水……"

"放心,一定會發放。"

清流松口氣,"回到岸上,我得租一間公寓,安頓下來,找份工作。"

珊瑚看著她,"我以為你會結婚。"

清流苦笑。

"不怕,有的是機會。"

她倆稍後上岸,歐陽比老程早到。

大家默默無言。

稍後老程及時趕至,站在最後排,眾人都不再流淚。

儀式非常簡單。

律師與任天生握手,"我代表劉太太向你道謝。"

任天生欠欠身子。

"我們就此告別,行李到岸,請通知我們領取。"

任天生答︰"請放心。"

珊瑚說︰"來,清流,我們陪太太回家去。"

任天生叫住她,"清流——"

沒想到老程會開口︰"任先生,現在我們都不再有心情,不如改天才見面詳談。"

清流投過去感激的一眼。

她輕輕問老程先生,"我該往何處去?"

"先跟我們回大屋。"

歐陽律師說︰"屆時我會宣讀遺囑。"

他們一行人匆匆回家去。

房門一打開,清流仿佛還听見劉太太罵人摔東西的聲音,不由得怔怔發凱。

她的寢室最接近主人房,一進房,看見床,便往下倒。

也不知睡了多久。

期間知道有人進來過,與她說話,叫她,她也會應,只是醒不來。

連醫生都進來看過她,輕輕就︰"沒事,年輕人能睡。"

終于珊瑚來推醒她︰"清流,歐陽律師快來宣讀遺囑了。"

清流答︰"不干我事。"

珊瑚笑,"太太有話說,你總得听。"

清流掙扎著起來,"是,是。"

"睡了廿多個小時了。"

清流嚇一跳,原來一日一夜已經過去,她頹然,"真沒用。"

"大家在樓下等你。"

清流連忙梳洗更衣,換上黑色衫褲。

大家果然在等她,沒想到老程先生如此尊重人。

清流輕輕坐到後排。

歐陽律師放下茶杯,"都到齊了?"

老程應了一聲。

"劉巽儀夫人大部份財產都捐到慈善機關。"

"其餘小部份財產分贈曾經服務她的員工,正規薪金及遣散費除外,作為獎金。"

歐陽律師讀出名字︰"程瑞,我的管家及忠友,在我家工作二十二年,我把近郊落陽路三號小別墅送給他,另外現金——"

老程先生用手帕印眼淚。

"老程,這話是你說的,你最不會花錢,給多你也無用,如果還有可能的話,速速成家是正經。"

大家低頭會心微笑。

"洪珊瑚,不嫌其煩,忠心服務十七年,在我房里穿插,從來不會不見一枚針,可是一直想回家與親人團聚,我贈她——"

珊瑚端坐不動,看得出感懷至深。

接著是廚子、園丁、女僕、司機,各人都有豐富的禮物。

忽然,清流听到自己的名宇。

"唐清流,我們認識不到一個月時間,可是待我赤誠,使我感動,清流似我年輕時,除卻青春,一無所有,最擔心無家可歸,清流,我送一筆證券給你,看看是否可以改變你的命運。"

歐陽律師讀到這里,聳然動容,像是十分意外。

清流本身莫名其妙。

債券,可以當燃眉之急嗎?

讀畢遺囑,珊瑚叫人取出一只水晶碟子,上面放十來件珠寶。

"太太說,各人挑一件做為紀念,清流,你先揀。"

"不,"清流連忙謙讓,"我最後來,應由老程先生先。"

老程苦笑,"女性飾物,我要來無用。"

都是不貪婪的君子人。

鎊人隨手挑了一件離開書房。

碟子上只剩下一只沒有寶石的指環,清流順手套在右手中指上,尺寸剛剛好,半晌,又月兌下來細看,見指環里惻刻著字母,分明是姓名縮寫,是M與W,這兩個人是誰呢?

隨著主人逝世,一切往事都已湮沒。

"唐小姐請留步。"

清流轉過身來。

歐陽律師上前來謹慎地問︰"唐小姐,可需要我幫你打理那筆證券?"

"需要專人打理嗎?"

"我想需要。"他吸進一口氣。

"那就麻煩你了。"

"唐小姐,每個月分利息時我通知你。"

清流問珊瑚︰"是些什麼證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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