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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 第18頁

作者︰亦舒

女人總是很醋意的,何必去惹文采不開心呢?

我喜歡文采,自然不願意她受委屈,這不算怕。

但是我不希望文采利用我這一個弱點以趁機佔侵。

阿麗肯定說文采不是那種人,我也說她不是。

但是她到底是不是呢?一切好像是一場賭博。

我一點把握也沒有,但是像我這樣的人佔多數。

誰在這方面都沒有把握。

一到談愛方面,我就像小孩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連阿麗都知道我不再歡迎他們,其他的人當然不會再來。

是的,我開始有了轉變。

這一個暑假,陪我的將會是文采,而不是一大堆孩子。

這個轉變對我來說,是突然而有刺激感的事情。我的工作時間開始變得緊湊了,因為我要抽空見文采。

我們去游過一次泳,她很喜歡運動,但是不精。

她有很苗條的身裁,在沙灘上,我為她驕傲。

文采只有星期六有空,她的星期六,也常常是我的。

星期天她留在家里陪父母,我去過她家一次。

她的父親能干,母親溫柔,實在是很好的老人家。

但是我與文采沒有多大的進展!我們還是在第一階段。

這個第一階段得拖上多久,誰也沒有告訴過我。

可能是有長有短吧,很多男女認識不久就結了婚。

也有些隔十年八年才結合的,我是哪一種呢?

這個問題我不想詳細思考了,反正有了女朋友,時間總比較容易打發一點。

文采個人的工作好像很忙的樣子,很難抽空出來。

第一,她是教書的,有固定上班時間,不可遲到早退。

第二,她還得替這些小孩子補習功課,花不少時間。

那麼她又喜歡看書、運動,常常約了朋友在家里談天。

她能見我,也不過只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罷了。

但是我還是很心足。

那是一個星期六。文采上午是要去學校上課的。

我剛好有點事,經過她的學校,看看時間,也差不多是她放學的時候,于是我決定在門口等一等,看她是否會放學走出來,以便我接她回家。

其實那天我們已經約好了二點半見面的,她來我家。

不過我想可以接的話,還是把她接了算了,免她一個人跑。

放學是一點鐘。

我在校門口等,她大概會在一點十分左右出來吧?

等到一點廿分,我看見她與一班同事從校門出來。

文采的出現,使我眼楮一亮,她實在穿得太活潑了。

她穿著打網球的裙子,一身雪白,手里拿著球拍。

旁邊有兩個男人,一個女的,正與她說笑話。

我趨前去與她打招呼,「文采,放學了?我來接你。」

她見到了我,怔了一怔,然後說︰「你在這里等我?」

「是的。」我笑說。

「但我們約了兩點半,現在我想跟朋友去打一個鐘頭的網球呢,不如你先回去吧,好不好?」她說。

我呆住了。

我看著她那三個同事,他們都好像在嘲笑我的樣子。

我不出聲,看來我又冒昧了。我馬上知道自己做錯了。

于是我說︰「好的!你去輕松一下吧,我先回去。」

她松一口氣似的點點頭,把網球拍子一揚,說︰「再見。」

她與同事們很親熱的走了,其中一個男的,還看了我一眼。

這人是誰呢?會不會也是追求她的?我很懷疑。

我覺得文采是個很活躍的女孩子,她的男朋友極多。

她並非像阿關所說的那樣,根本沒有男朋友。

阿關大概是誤會了。

當我說沒有女朋友,我真是連說話的女朋友都沒有。

文采說沒有男朋友!不過是指沒有談愛的對象而已。

她還愁沒有男朋友?我酸溜溜的想,剛才那一大堆是誰?

我真是有點傻,怎麼會跑去等她放學的呢?奇怪。

文采說得對,約好是兩點半的,現在才一點半。

誰象我?一天才一個約會?人家可是排得密密麻麻的。

忽然之間,我心灰意冷起來,我實在沒有本事交女朋友。

才一個女孩子,就把我弄得心神恍惚,神魂顛倒了。

沒有意思。

我多希望文采只認識我一個男人,那該多好。

這也並不自私,最低限度,我也沒有其他女朋友。

不過她怎麼肯為我這麼做呢?我的運氣不會這樣好。

她現在,一定听朋友譏笑我的亦步亦趨,我知道。

但是叫我怎麼做呢?我想早一點見到她,所以我到學校門口來等她,這是我的錯嗎?

我還沒有資格這樣做,我知道,但是我心急得很。

文采不應該怪我。

然後我想到阿麗這小孩子的話,她叫我的感情不要太露。

當時我沒有听她的,我想一個小孩子懂得些什麼。

但是現在我卻覺得非常有道理,我是犯了這個毛病。

這叫我心里面冷了下來,波折太多了,我想。

我獨自回了家,滿腔的喜歡變得一點都不剩了。

我想起剛才那個轉頭看我一眼的男孩子。他為什麼看我?

是不是覺得我笨?

他長得不錯,高高的個子,深棕色皮膚,一付體育家的模樣,女孩子會喜歡那種樣子的男人。文采恐怕不例外吧?

我心里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濃,我躺在沙發里不願動。

然後門鈴響了。

是文采來了吧?我起來開門,門外的確是文采。

她換了衣服,容光煥發,比起我,我真是頹喪的。

「你來了?」我委屈的說。

「是,剛才對不起,我約了同事去打網球。」她說。

「沒關系。」

「我習慣每星期打一次網球,一早約好了的。」她又說。

「是我不好,跑去等你,反而使你難堪了。」我說。

「那倒不會,只是朋友們一直笑我,又問是不是我男朋友什麼的。」文采笑,「有點不好意思。」

「你怎麼回答?」我問。

「沒有,我說那只是普通朋友。」文采說︰「他們不信。」

「大概是你普通朋友太多了。」忽然之間我諷刺她一句。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怎麼會听不出來呢?

她低下了頭,不出聲,我馬上又後悔起來了。

我的確是把事越弄越糟糕,現在居然這麼小器。

文采抬起頭說︰「你不高興了,是不是?」她看著我。

我不能否認,誰都看得出我的確是不高興了,于是我說︰「是的。」我的語氣像個小孩子。

「為什麼呢?」她問。

「你真的想知道?」我問︰「你真要我老實的告訴你?」

「你可以說,朋友之間,無所不談。」她誠懇的說。

我看著她的臉!我泄了氣,我說︰「我覺得我沒面子。」

她笑了,「男人總是死要面子的,我太不明白了。」

「當然,你與你的朋友頭不回的走了,我多丟臉。」

「但這是不得已的事情,我的確事先約定了他們。」她說。

「是,我知道你約了他們,不過我下不了台。」我說。

「怎麼會呢?你不是很大方的走了?他們都說你大方。」

「哦,他們會說風涼話。」我說︰「他們勝利了。」

「你不應該這麼孩子氣呢,」文采說︰「這是不對的。」

我點點頭,「我是不對,但是當時我很希望你會跟我走。」

「你的確很特別,氣量太小了,你自己想想看。」

「這倒是真的。」我也笑了,「所以我一直說我不對。」

「我這麼多朋友,你好像最難服侍,」文采告訴我。

「對不起。」

「算了,不用抱歉,以後別犯這種毛病,你臉色都變了。」

我反問︰「你不會因此生氣吧?」我怕她對我反感。

「剛才當然有點不高興,你好像很干涉我的樣子。」

糟了。

我知道我會把事情弄僵的,越要討好,就越是僵。

「那怎麼辦?」我說︰「以後你就不要睬我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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