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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香惜玉 第13頁

作者︰夏曉衣

「你先把我忘了,是你給我隱瞞的理由。我倒希望你一眼認出我。」

段惜鈺听著她的話,止不住憐惜滋長。她純淨的笑容下不知藏了多少憂愁?

他怪她嗎?

不,他怪不了她!

「吃一口吧,我削得很辛苦呢。」香香推了推堆滿梨的圓盤。

段惜鈺垂眼,注視著她柔女敕的手。十指潔白,不像做過粗重之事的人,他怎會忽略,真以為她是奴婢?

「司寇小姐……」他悲哀的笑,無法責怪她。

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自願照顧他,只能假借另一個身分對他訴衷情。他怎能怪她不夠坦白?

段惜鈺越是深思,越是替她不值。為何有人如此愛著自己?

香香凝視他的臉,止不住心悸。猜不出他在悲哀什麼,也看不出他是否願意接受她?

可能沒希望了吧?她盼望的情投意合,她盼望的能與他攜手天涯的夢想。他討厭她了嗎?

香香鼻子一酸,意志消沉,猶如大敗一場再翻不了身。

「你跟我來。」她忍住哭泣的沖動抓起他的衣袖。

段惜鈺隨她起身出門,沒問她要去哪。

入夜的宅院一片沉靜安詳。

兩人踏過蜿蜒小徑,路旁花香暗涌,一路上兩人只沉默的听著對方的腳步聲。

她要帶他回後山的屋子嗎?

段惜鈺跟著香香入山,半路上轉向,領他走進一片樹叢內的亭子里。

他听見附近有細細的溪水聲。

「段惜鈺。」香香抬頭仰看他,說︰「你瞧。」

他順著她指示的方向望去──

亭外一旁,小溪與樹木交會處,有無數繁星似的綠光閃爍。

「你稍等片刻。」香香拾起幾塊小碎石擲向發光之處。

霎時間,停在葉上或花草中的流螢騷動,一同飛起。

眼前的黑夜、幽深的綠林、耳邊的蟲鳴及潺潺的流水,還有亮光閃耀的流螢,震住了段惜鈺。

「這景色是不是很漂亮?」香香給他一個會心的笑。

他不知她笑容里為何有種滿足感?

「你別擔心,我沒別的意思。」香香沒看見他疑惑的目光,解釋道︰「我僅僅是想和你一起看這風景。」

山風柔情萬種的吹開她臉上的發,使她欣慰的笑顏完整印在他心上。

「當我發現夏夜的山林里流螢飛舞的美麗景致,我就盼著,有一天能帶你來看一次。」她入神的凝望前方的熒光。「你陪在我身邊……」

這一瞬間,值得她十多年的付出。縱使他生氣離開了,她也沒什麼好後悔的,只是淚水頑固地滑落眼眶,她無法阻止。

段惜鈺忘形的伸手抱過脆弱的人兒,她臉龐滾落的淚珠像燙過他的靈魂,揪緊了他的五髒六腑。

「對不起。」他呢喃般的在她耳邊細語,不願她哭泣。

「你沒有錯。」香香哽咽著。他無法接受她,她早知道了,他的心仍記掛著段嫣然。

她早知道的,感情,沒有誰可以逼誰接受。

第六章

江湖中迷人的男子多如過江之鯽,香香認識的便有不少足以顛倒眾生。然而,唯獨那僅有一面之緣的段惜鈺令她念念不忘。

「你不要經常偷拿太極會的消息,害我每次都找不到關于段惜鈺的情報!」司寇飛煙逮住平時乖巧,但一踫到有關段惜鈺的事就變得無比執著的妹妹。

這年香香剛滿十三歲,日漸有力的雙手推開了哥哥的拉扯。「放開、放開!他人就在隔壁,我要過去!」

她得到最新消息,段惜鈺正在鄰居家里。

「妳又不認識他,去什麼去!」司寇飛煙實在不解,妹妹這幾年中邪似的熱衷于段惜鈺,究竟是何原因?

「我不去找他,去找朋友可以嗎?」她家隔壁住著司徒一門,一大幫人都是香香的密友。

司寇飛煙哼了一聲,諷刺道︰「妳是思春期到了?」

「你才發瘋期呢!」香香使勁踹了他一腳。

司寇飛煙痛叫,一松手香香便趁機跑掉。

她沖出門,天空正巧蒙上了陰影,不消半刻,一點點水珠慢慢滴落。她加快腳步跑進司徒府。

「香香?」熟人向她打招呼。

香香回以微笑,欲問段惜鈺的下落又不好意思明說。

「嗯……你們族長現在何處?」她見密報注明段惜鈺到金陵拜訪司徒叔叔。

「有客人來,族長正在招待呢!妳瞧那邊,那片槐樹後有座樓閣,他們就在里面。香香,妳跑這麼急做什麼?」

「回頭再告訴你。」沒心情答復友人的詢問,香香揮了揮手,心早飛奔而去。

段惜鈺記得她麼?她見到他要說些什麼?

香香管不了那麼多。即使只是站在司徒叔叔身邊,能多半刻看他的機會,也足夠了。

雨勢漸大,軒榭之間有條徑道,香香的裙襬在奔跑中淋濕了。

罷進入槐樹林,狂烈的暴雨驟然打落,凌厲又刺骨的從上直瀉而下。

香香視線模糊,猶豫著要先找地方避雨,或繼續朝目標跑去?

正遲疑之間,不遠處飄近一道蒙朧的身影。

她擦了擦滿臉的雨水,讓視線清晰。

那道身影逐漸接近,手里還有一把傘。

香香定楮一看,竟意外看見她思念已久的人走到自己面前。

「小妹妹,別躲在樹下,小心落雷。」段惜鈺發現香香濕淋淋的慘狀,憐惜地拉她躲到他傘下。

「你怎會在這里?」香香如夢似幻的問。

「我?」男子淺笑,艷光自眉宇間四射出來,湖水都要為他泛出漣漪。「我正準備離開。」

香香觀察半晌,在他神情里找不到任何關于她的記憶。

「我是司寇家的香香。」她急急聲明。

他還記得她嗎?

「這是司徒府,司寇家在隔壁。」段惜鈺誤解了,說道︰「妳迷路了?」

他不記得她了。四目交接的剎那,香香酸澀的體認到這件事實。

「我沒跑錯,我來找──」一個「你」字卻遲遲吐不出,于是趕緊改口︰「司徒叔叔。」

「司徒前輩在後方的樓閣里。」段惜鈺握起她的手,把傘交給她。「傘傍妳,自己小心點。」

一滴雨水墜落他額際,婉蜒而過,滑下他左臉。

香香仰視他,不由嫉妒起那顆雨滴。「那你呢?」

「我先告辭了。」段惜鈺月兌下外罩的白袍,露出白袍內的黑色錦衣。

「可是,雨──」剩余的話在看到他旋腕,白袍翻揚之時停住了。

潔白的衣袍覆住了他的發與修長身形,猶如飛天的羽衣,像是他一動,即可直沖天際。

「沒關系,我有東西可遮雨。」語音稍歇,他已邁出步伐。「小妹妹,記得別躲在大樹下。」

他一語說完便揚長而去。香香努力張望,卻再也望不見他的身影。只記得他說話的聲音和關懷的神情打動了她的心。

小妹妹、小妹妹,這平凡無奇的稱呼卻教她覺得悅耳無比。

此後,香香總叫人稱呼她為小妹妹。可惜再也找不回,當時被他如此呼喚的悸動。

夜過半,風已止息。

歲歲年年,時間快速流逝。現今身在司寇府的段惜鈺,面對香香的房門想著她的人,內心早不像當初那樣毫無所覺。

「你要走了?」司寇飛煙問道。

段惜鈺回眸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字條,那是一張寫著道別的薄紙。「……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昨晚與她一起同看山林里飛舞的流螢,竟情不自禁的攬她入懷,也讓深埋在心底深處的愛苗露出了一小角……

他心動了,但他卻必須斬斷彼此的牽系,他不能繼續留在她身邊。否則,自己必然無法掙月兌這座情牢。

「她很好,只是我不能拖累她。」段惜鈺收到司寇飛煙帶有敵意的眼神。「公審當日,我有代替師傅承擔罪責的義務。太極會的分崩離析我也有善後的職責。許多事阻擋在我們之間,我不得不拋開兒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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