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無論是受傷或傷人的人,該如何去面對彼此的心呢?是自私地維持自己的自尊而轉身離去,或許從此會老死不相往來;還是瞅著對方的眼,拉起對方的手,說聲對不起呢?
以前的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但現在……我會把握當時的機會好好道歉,免得事後想道歉時,對方已失去了蹤影不再出現,而此刻,就算我再怎麼後悔,並恨不得當初放棄生這種「自私」病的權利,寧願遭蒼天諸神的殺害和地獄群魔的摧毀,寧願好心沒好報,寧願抱著人類從地球上消失的決心,也于事無補,因為覆水難收啊!
所以不是「只要我願意」,就會「沒有什麼不可以」,事情總是會與願相違的,唯有珍惜當下,有目標就去沖刺,至于自不自私?見仁見智吧!
P.S.你想要的東西爭取到了嗎?
P.P.S我們約在哪兒見呢?
P.P.P.S.天氣又變悶了……
于午後雷陣雨的陰暗春天——小杜
為什麼?
為什麼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竟能這麼輕易地探入他的情緒,與他做同步思考,跟著他一塊兒上下起伏?
尤其是最近。
小杜宛然在他肚內養了蛔蟲,字里行間總是恰如其分地挖到他的心坎底,撩起他靈魂最深處的脈動,為什麼……
「啪!」重重掃過背脊的一掌,狠狠地打斷了冀祺的澎湃心潮。
「哇呀——」由于正在神游,他抵在窗欞邊的身子幾乎要從打開的窗框跌出去。
「啊……小心!」本來只是想嚇嚇他的林美娟,反而被他嚇到。
「你干麼……咳咳……偷襲我?」冀祺總算站穩下盤,挨擊的上肢卻深受內傷,差點兒把肺葉咳出來。
「誰知道你想什麼想到那麼入神嘛!」這里可是十五地支持他,再說多愁善感並非他的本質,單就這些天來的試煉,他整個人都快掏空了,平常他賺錢可也沒那麼辛苦哩。
「才不要被你叫老咧。」林美娟吐舌,任務達成,她可以去向大家交差了。「對啦,約好後天陪我一起去見小杜的事,你可別黃牛喔」這人最近心不在焉,還是多叮嚀幾次比較保險。
「黃牛?我?怎麼可能!」冀祺嘿聲怪叫。因為——他是真的忘了。
泛著橘亮的日照,透過明淨的玻璃窗灑進幽雅的咖啡廳,在淺紫色的桌巾上拖曳出幾束金光,又將藍色信箋上的文字折射至季銀芽的眼簾。
她靜靜地把它從頭到尾看一遍,儼然讀一本好書般細細品嘗其中的涵義,腦海里慢慢勾勒出小娟的模樣,心底漸漸也有了決議。
常常,她會把小娟的傳真影印一份保留,沒事或心情不好時,她會再拿出來閱覽,現在手上這封,則是她最近的回函。
其中有一段,她特別用紅筆劃了線,好提醒自己天無絕人之路。
按照字典上的解釋,「難」者,不好或不容易也,故「覆水難收」指的不是「不能」收,而是「不好」收或「不容易」收,換句話說,也就是收的時候困難度較高罷了,因此事情仍是有轉寰的余地……
是呀,覆水只是難收,並不是不能收。冀祺雖然不來找她了,可是她有他的大哥大號碼,如果真想道歉,交給電信局就好啦。
嗯……就這麼辦,待小杜的事情解決後,她也該勇敢面對自己的問題,不能因為一點小事,便輕言失去一個還算不錯的朋友,何況少了他在耳邊的聒噪,恢復正常步調的日子,卻顯得平淡無味且難熬,而她居然有那麼一點——真的僅是一點點喔——想他,這是為什麼呢?
也許跟小娟談談便會和往昔一樣豁然開朗吧?不過可惜今天小杜才是主角,她還是退居「幕後」比較好。
說曹操,曹操到。
小杜惴惴不安地擠過來。「季姐,你記得……」
「放心,忘不了的,你來來回回都已經講了一百遍啦。」藹煦的甜笑柔柔地接了腔,季銀芽把信折好,再小心地塞入口袋。「你趕快回去坐好,免得到時候她來了。」
「我想……我們還是回家算了。」小杜搓揉著兩手心的汗,距約會時間越近,退堂鼓就打得越響。
「回家?好不容易捱了一年多,如今只要再等一個小時,你就能和夢中的小娟見面了,你卻說要回家?」
他現在若是這麼做,日後鐵定會反悔。
「可是我怕……」搬開隔于兩人之間的傳真機,他找人代筆的欺騙行為,隨隨便便就會被拆穿的呀!
「怎麼?怕她有三個鼻子、五張嘴吧?」季銀芽促狹。
「不是……」小杜忐忑地抓抓頭發,擰成倒八字形的眉毛郁結地分掛于額際。「萬一她……」
「萬一她不合你意,萬一有任何狀況,反正我會緊盯著你的手勢,需要我時,我會馬上飛過去救你好嗎?」
季銀芽以她痊愈的足踝保證。
「這……」小杜仍有些猶豫。從兩人確定了見面的日期起,他便一直患得患失,今天要不是她押著他,他原本還打算要取消哩。
「我倆提早來部署可不是來假的耶,你瞧我選的這個位置,既隱蔽又方便,旁邊這株萬年青,恰好又把我擋住。」季銀芽斜睇警告。「但是你要小心喲,你在那兒的一舉一動全部逃不過我的法眼,所以到時候,你別看到人家小娟長得漂亮就撲上去啊。」
小杜總算被她逗笑。「那……我回去坐好了喔。」
「快去吧。」季銀芽好笑地攆走他。
看看手表,時間又消磨了不少,離神秘面紗的揭幕又近了幾分,她的心情也跟著興奮了起來。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和小娟成為非常非常要好的好朋友。
望著姍姍來遲的帥哥,林美娟急得直跺腳。「你怎麼那麼慢?」
「大小姐,我倆雖然同時從公司出發,可請你記住,我騎的是兩輪,不是開飛機,OK?」冀祺好整以暇地煞住鐵馬。
「就叫你和我一起坐計程車,你偏不要。」林美娟抱怨。
「騎車比較方便嘛,再說到時候要是你和‘他’有啥‘課外活動’,我如果要跟蹤卻攔不到計程車時,也好有個應變啊,不過……」冀棋擠眉弄眼地用手肘頂頂她。「假如你不想有人打擾,那又另當別論啦。」
「討厭!」林美娟受窘地白了他一眼。
「唷——我沒有看錯吧,子彈都打不穿的臉皮也會臉紅呀?」平常老是讓她們那一票娘子軍欺負,此刻若不藉機報仇乃非君子也。
「你……討厭啦!」林美娟牽腸掛肚著等一天的約會,故沒啥心情去找更佳的詞匯來鞭答他。
「對對對,一會兒就是要保持現在這個嬌樣,我包管小杜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忘了今夕是何夕。」冀祺彈指傳授獵男的武功秘笈。
「不知道他長得什麼樣?」一听到「小杜」兩個字,林美娟好不容易鎮靜些的思緒又開始慌了。
「肯定是沒我俊啦。」冀祺大言不慚地仰起首,插著腰。
林美娟噗哧一笑,節奏過速的心跳卻未感到和緩些。
「怎麼辦?我好怕喔。」她的聲音甚至有點哆嗦。
「怕什麼?」冀祺拍胸脯。「萬一他像豺狼虎豹,我保證立即奔上去搭救你免于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大庭廣眾的公共場合里,我才不相信他敢亂來呢。」這年頭壞歸壞,只要她自己先站出來,見義勇為的人仍是有的。「我是怕講不到三句話,他就會發現那些信不是我寫的呀。」
「有點信心好嗎?都馬上要見面了,還想那麼多做啥?」船到橋頭自然直,冀祺認為事情沒去做,便永遠不曉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