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什麼這麼一堆?」季銀芽咽了咽口水,矚咐自己要忍耐,等一下不論他講得如何天花亂墜,都不準受騙去吃他采購的食物,以防萬一。
只是百憂百慮,她卻忽略了她隨便放人進門的舉止才叫危險,且她這算是屢犯哩。
「喔,我忘了先問你習慣用哪個廠牌,所以就每一種挑一包,你趕快拿去用。」這麼熱的天氣哪像春季唷!
冀祺將袋子塞給她,便逕行步往廚房的方位,尋找解渴的泉源。
「廠牌?」是泡面吧。
想到待會兒熱水一加就有東西吃,過低的血糖便不禁興奮了起來,什麼萬一,什麼受騙,全被季銀芽拋諸身後。
她喜沖沖地傾袋一倒——
蕾妮亞,好自在,摩黛絲.蘇菲,甚至新竄紅的「茉莉」……等等市面上琳瑯滿目的衛生棉,果然如他所言,真的是一家一包。
「呃……」季銀芽當場愣住。
原來先前他口口聲聲稱了解她的「正常生理現象」的那種事」,指的是她每個月皆會固定來一次的「那種」正常「生理」現象……
「怎麼?沒有你要的嗎?」冀祺的中低音逐漸靠近。
「嗄!不……」這專屬于私密的女性用品怎能讓男人看到……季銀芽手忙腳亂地將衛生棉裝回袋中。
不知是太緊張、太羞慚,還是餓過度,她腦門竟然有些發燙發暈。
「要不我再去其他商店幫你找找看?」冀祺拎來兩罐綠茶。
「我不是……我是……這……不要……謝謝。」事情只會越描越黑,季銀芽干脆閉上嘴,她相信她此刻的臉八成比關公還紅。
天呀,經過這麼窮攪和,腎上腺素分泌過旺,她肚子更餓了。
「真的不要嗎?」據他的調查,女人買衛生棉就和男人買香煙的習慣一樣,往往會選擇常用的廠牌。
「對!你……我……」季銀芽恨不得快快結束這個羞人的話題。
說真格地的,如果他是她的男友或老公,他這種肯幫女人買衛生棉,甚至細心到連標準型、夜用型和一般型都有的體貼行為,篤定會教她感動不已,但是……他和她又不熟,更遑論親密到那種地步,莫非他是……
「你在吃我豆腐?」她如刺謂般地瞪他。
「吃你豆腐?」冀祺只想盡速消暑止渴,並未很仔細聆訓。
他拔掉其中一罐拉環,遞給她。
「難道不是嗎?不然你為什麼……」空月復喝下去,她怕一會兒胃痛,于是搖搖手表示不要,他便順理成章地收歸己有,那大刺刺的模樣比她還像戶長。
「‘為什麼’什麼?」沁涼的溶液頑皮地滑過喉結,冀祺灑月兌不羈的舉止酷肖飲料廠告里的帥哥。
看得季銀芽不小心便失了神。
其實他的五官分開來看,僅夠得上「可以」。他的雙眼皮不是很明顯,濃濃的長眉也太粗太黑,但怪就怪在這些還可以的五官合起來,竟出奇地英俊惑人,特別是那時柔時壞的炯炯眼神,更令人招架不住。
漂亮的骨骼勾勒出漂亮的輪廓,天生衣架子的修長比例,即使他一身簡便的T恤牛仔褲,依舊予人一種魅力無法擋的悸動,而她,居然一直沒注意到他是這麼地挺拔出眾。
最讓她參不透的是他倆才見過那麼幾下下,她竟覺得對他一點也不生疏,就像兩人認識很久一樣……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大肆造反的胃卻在此時抗議主人的心猿意馬。
她的臉又紅了。
「說到豆腐——我還真的餓了耶,你家有沒有什麼吃的呀?」冀祺立刻撫著肚皮吆喝,佯裝那陣不雅的音效是他制造的。
「有是有,可是……」不管是不是巧合,他讓她免于尷尬。
季銀芽心里好生感激。
或許他這人並不壞,也或許,他是真的很體貼喔!
電鍋是空的,冰箱內沒有隔夜飯,生肉生菜倒是挺多的,所以冀祺就地取材,從冰箱取出一包未煮的雞蛋面和一些物料。
「這是……那些……那個……的錢。’」季銀芽支著單腳站在廚房門口,第十九次朝他伸出手,細致的雪膚桃腮染了一層羞澀的酡紅。
雖然他沒開口要,但是她不願讓他以為她佔人便宜,因此她私下把那兩大袋衛生棉上的標價加一加,數目應該是不會錯的。
「你挑食嗎?」冀祺看都沒看那些鈔票。
「什麼?呃……不,不挑。」問這做啥?哎唷,他到底拿不拿呀?她手這樣舉著很酸耶。「這錢,……」
「那就好。」他轉身尋訪他要的鍋碗瓢盆。
「等等……那個……真的不必啦,怎能讓你……啥?鏟子?喔,鏟子在下面的櫥櫃……我說冀先生……」季銀芽歉然地瞅著高碩的身影在內翻箱倒篋。來者是客,她受的禮教沒有讓客人下廚這一條。
「我叫冀‘祺’,不叫冀‘先生’。」冀祺開始點爐,熱油,洗菜。
口頭上,他仍意思意思地征詢主人的同意。「這樣吧,我幫你弄吃的,你答應讓我飽餐一頓,那些錢也一筆勾銷,咱們兩不相欠如何?」
這說什麼都是他比較吃虧呀,不過他堅決的眼神卻不容人拒絕。
「可是……呃……成交。」季銀芽恭敬不如從命,況且她是求之不得,尤其爆過的蒜香已攻克了她整條呼吸道。
背地里,對他像是看透她難以啟齒需要幫忙,而蓄意講成條件交換的言詞,她的感激不禁又增了許多,對他亦不知不覺有了好感。
二十分鐘不到,兩碗勾了芡的大魯面,色香十足又熱騰騰地擺在眼前。
「好棒呀!」季銀芽光是欣賞,便感動地想哭。
「吃完了再夸也不遲。」其實他在家只是那種「吃過豬肉,沒看過豬走路」的食客,親自動手做羹湯乃是平生第一遭,可他素來天賦異稟,單憑成品做反向思考又是他最拿手的工作之一,因此他有自信絕不會差到哪里去。
問她,純粹是要印證。
「嗯……」季銀芽早就忍不住,挾著面條便狼吞虎咽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太餓了,她認為這是她這輩子嘗過最可口的美味。「好吃……嗯……好吃……」
「好吃就好。」得到贊賞雖然在冀祺的預期之中,但他仍是很高興。
「真的……好好吃……」忖及她在最脆弱、最需要親人照顧的時候,坐在身側的竟是昨日她還恨得半死的陌生客,季銀芽不由得百感交集,鼻頭發酸。
怕自己哭出來,她忙以閑話家常來分散注意力。
「請問,你昨天在趕什麼呀?」她一直很好奇。
「買臭豆腐啊。」恍若她問了個蠢問題,冀祺振振有詞地揭高一邊的濃眉。
「……啥?」季銀芽眨眨眼,懷疑是她耳朵的收訊不良。
「就那條徒步區再過去一些些的那間遠近馳名的‘張記臭豆腐’嘛,人家老板每日僅賣到下午三點便準時打烊,連總統嘴饞想吃,也得等到第二天。」冀祺說著說著,唾液便跟著大量分泌。
「張記……臭豆腐!」季銀芽瞠目結舌。
當初瞧他那麼扼腕,她事後還懊悔不已,深恐自己真誤了他什麼大事,例如趕著去醫院見病危的父親最後一面,那他害她受傷受窘也就情有可原,豈知……
「是呀。」冀祺忍不住怨聲載道。「我本來和同事打賭,若能在‘張記’關門前買到大家想吃的臭豆腐,就可以白吃白喝一星期,結果啊……」
他長吁短嘆地瞥了她一眼。「我那時就拜托你等幾分鐘嘛,你偏不依,害我回去除了雙賠之外,還得趴在地上學小狽叫著繞場一周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