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怎麼辦?
猝不及防地掉落陷阱,上下不得。和他根本沒有談到半點公事,怎麼跟老板交代?
「管他呢!大不了換個工作!何苦為五斗米折腰?也不必向陳翊德示弱!」小儀說。
到達辦公室時,佩儀已經有挨官腔的準備。
誰料,老董居然眉開眼笑直夸佩儀辦事效率高超,佩儀一臉愕然。
「狗腿」鴻直敲邊鼓︰「老董,這次搞定了瑞旭建設,該發獎金了吧?」
佩儀恍然大悟,松口氣的同時又擔憂陳翊德玩把戲。她隨即釋然,今非昔比,五年的時間早就改變了一切。
她不認為陳翊德對她舊情未熄,也許,他早已結婚生子,兒女成群了。佩儀有幾分落寞。
將要下班時,佩儀桌上的分機響起。
「喂,我是李佩儀。」
「有空嗎?」陳翊德低沉的聲音響起。
想掛電話的念頭一閃而過,她強行按捺下來,故作輕快問︰「有何指教?」
「是。」他順著她的口氣︰「你送來的企劃我看過了,可以看得出下過功夫,也蠻符合我們想表達的理念。」
「謝謝。」她很客氣地︰「希望您將這些話轉告給我們老板。」
「你說得對。我沒資格對你咄咄逼人。」他坦誠認錯︰「我道歉,和解好嗎?」
明莉投來一抹好奇的眼光,佩儀壓低聲音︰「當然,我們會改進。」
「說話不方便?」翊德會意。
「是。」她保持目無表情。
「那好。等一下我去接你——私下談。」他說。
「不!」她月兌口而出︰「我是說,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擺月兌掉卡拉OK的浮華往事,現在的她是個循規蹈炬的廣告人。並非她恥于承認自己的出身,相反的,她頗為自豪。李家在地方上也算是古老望族,只是不了解內情的人常把他們跟「角頭」、「在地流氓」劃上等號。為了不讓公司同仁產生誤解,她不願翊德來興風作浪。
「喔?那麼,我直接把你的絲巾送上去會比較好嗎?」他挑釁問道。
佩儀咬牙切齒,強忍怒氣︰「不!我們還是約個時間好好討論一下罷。」
「也好。」他爽快答應︰「今晚七點,我到你的住處接你。」
佩儀一怔,他怎麼會知道?不待追問,翊德已經掛斷了電話。
***
為了氣一氣獨斷獨行的陳翊德,她找出了學生時代最常穿的一件破爛牛仔褲和泛黃白T恤,如果,他期待看到一位盛裝以待的女伴,就準備失望吧!佩儀冷哼。
坐在天母的茵坊西餐廳時,她才開始後悔。
陳翊德看到她只扎個馬尾,不施脂粉的模樣時,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揚揚眉問︰「可以走了嗎?」
結果,她就像一只誤入天鵝群的丑小鴨,寒傖地坐在一群衣冠楚楚、高雅入時的紳士、淑女之中。
她強自保持冷漠高傲的態度,仿佛穿著邁遢享用西餐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不時投射在她身上的異樣眼光令她不自在到了極點,而這個混帳男人卻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偶爾和相識點頭寒喧一兩句。
她賭氣埋頭苦吃。
「看來,你的食欲和以前一樣好。」他閑閑地說。
「翊德——」一聲清脆的嬌呼響起,引起眾人的注目。
「真巧。在這里踫到你。」名模特兒費佳鈴施施然飄向兩人座前,一雙勾魂美目凝笑睇望翊德︰「這位是你親戚?」
在她認為︰帶著這麼不稱頭的女伴,八成是親戚朋友的小孩。
「不是。是一位朋友。」他冷靜回答。
費佳鈴的美貌和智慧不成正比,她輕笑︰「怎麼可能?你什麼時候喜歡吃女敕草了?」
正一肚子火的小儀放下刀叉,裝出一副甜甜蜜蜜的口氣︰「事實上,我和翊德早就‘認識’了五年多……你知道的,為了避免人家說他老牛吃女敕草,所以他一向很少帶我出來拋頭露面的。對了!听說費小姐和翊德同年齡?真看不出來,你保養得真好。請問你用什麼牌子的保養品?等我三十歲以後我也要買來試試看。」
費佳鈴倒抽一口冷氣,臉色轉青,望著一臉天真無辜的小儀莫可奈何,她只有轉頭尖銳地問翊德道︰「五年?你們認識了五年?她成年了嗎?」
「我可以跟你保證,我現在已經成年了。」小儀自信滿滿。
翊德眼中光芒閃爍,他沉靜開口︰「別鬧了。小儀。」
四座延頸眺望,陳翊德當機立斷叫來侍者買單。他略為解釋佩儀喜歡惡作劇並彬彬有禮地向費佳鈴道晚安。
坐上紳寶車內,她不禁幸災樂禍︰「女朋友?」
「不關你的事!」翊德回她。
「她吃醋了吧?看樣子很難擺平喔!」
他將車子停在路旁,傾向她面前︰「小心哪!佩儀,不然我會以為你在嫉妒。」
翊德微眯雙眼,危險的光芒閃爍,她不禁退縮︰「你叫我出來有什麼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不急,找個不受人打擾的地方再談。」他輕松說道。
懊來的總是會來——佩儀心想。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五年前不懂情事的女學生,也許,文明坦誠地懇談一番,所有的迷惑與不快都可隨風散去,握手言歡。
幾經考慮,她指點陳翊德往筱嬋的「冰焰」PUB而去。
***
「咦!咦?這位不是陳先生嗎?」筱嬋一瞼愉悅地招呼他們,眼波流轉風情萬種。
佩儀婉轉地告訴堂姊︰她和陳翊德有公事商量,坐到了最隱蔽的角落。
筱嬋識趣地不去打擾這對久別重逢的情侶。公事?鬼才相信。
佩儀和翊德互相評估彼此的改變,不禁有滄海桑田之感。
五年的時間磨圓了兩人銳利的稜角,佩儀主動開口示好︰「我並不知道瑞旭是你的公司,原先你不是在貿易公司上班嗎?」
「瑞旭原本就是我父親和朋友合股的建設公司,我只是拿回經營權罷了。」他輕描淡寫︰「人總是會變的。就像你,不也是由卡拉OK女老板變為廣告公司主管嗎?我只是奇怪,依你的野心怎甘居于人下?」
她沉默片刻開口︰「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這項工作本來就很具有挑戰性與創意。」
「喔?能夠讓小儀和佩儀同時發揮嗎?」他揚眉問。
「陳翊德。」她深吸一口氣︰「你我都是文明的成年人,知道游戲的規則,我覺得以目前狀況來講,我們應該以成熟理智的態度來討論公事,而不是互揭瘡疤,兩敗俱傷才對。」
「我同意。」他懶洋洋地說︰「我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
佩儀才松了一口氣,馬上在他的下一句問話中僵直了身體。
「我只是想不透,你為什麼一聲不響地消失?」
佩儀顧左右而言它︰「我只是想換個新生活。」
「是呀!換得夠徹底了。辦休學、關掉卡拉OK、搬了新家,連一句再見也沒有。」他諷刺地說。
「你在乎嗎?」她強忍住憤怒的情緒,憶起自己是在多麼屈辱的情況下悄然離去。
既然情滅緣盡,為什麼又在這個時候重逢?
「我應該在乎嗎?」他反問。
「你到底想怎樣?」佩儀心灰意冷地問︰「追根究底對你有什麼好處?許多的事物都不一樣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如果,廣告案只是你想讓我不好過的借口,我勸你還是撤了它吧!何苦拿你寶貴的時間、金錢和敝公司的人力資源來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