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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情花開 第31頁

作者︰甄情

「很多事情應該把握時機去做,才不會後悔。」羽代夫人意有所指的說︰「我後悔了,我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夢見過去時就想辦法求證,而過于猶豫,一再懷疑那是夢或是真。蹉跎了些時日,因此見不到我想見的人。」她低下頭去,尾音已近嗚因。

憶如明白她在說她爹,她激動的握住羽代夫人的手,輕聲叫︰「娘。」

羽代夫人抬起頭來,眼中含著淚對她微笑。「我想在我正式收你為義女之前,你還是叫我羽代夫人的好。你明白嗎?」她也緊握憶如的手。

憶如點頭,眼淚跟著滴落。她終于得償宿願,叫娘了!羽代夫人不啻已經承認了她的身份。

「你願意嗎?」

憶如用力的點頭。「我當然願意。」

「那麼我今天晚上就寫信告訴淺井大人,我想收你為義女。過去的事情還是別讓他知道的好,否則會滋生無謂的困擾。你也要謹言慎行,不要張揚。」

「我懂,羽代夫人,我會小心的。」

羽代夫人愛憐的為億如拭淚。「那我們把畫畫完吧,下個旬日我一樣會派轎子去接你。」

接近中午的時候,畫已完成,羽代夫人離開一會兒,讓憶如做最後的潤飾。畫中的羽代夫人含笑直視前方,端莊秀麗,神情顯得愉悅又滿足。送上午餐的女僕們呼伴來看畫,大家都稱贊憶如畫得真好,畫工精細靈活,夫人好似隨時可以從畫里走出來。

傍晚,憶如邊和羽代夫人閑聊,邊享用點心時,女僕通報耿船長來了。

憶如的心跳霎時狂亂起來,緊張得四肢僵硬。

「喔,請他進來吧,叫他把東西拿進來。」羽代夫人吩咐了下人後,轉頭凝視憶如。「記得我的話!很多事情應該把握時機去做,才不會後悔。」

憶如口干舌燥,腦中一片空白,呆呆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娘特意為她安排時機嗎?她能辜負娘的一番好意嗎?見了他她該說什麼?

她的心還亂糟糟的,他就進來了,她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擺。一個月不見,他還是那樣的壯碩挺拔。他的眸光只在她臉上停留一下,便轉開去恭敬的向羽代夫人問好。「我挑選了幾樣最精致的東西送來,不知夫人是否合意。」

他以日語說,羽代夫人卻以中文回答,像故意要讓憶如听懂。「你的船剛到一定很忙,很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怕你把好東西都送去扳津賣,所以先請你來。下個月是淺井大人六十壽辰,我想買些東西送他。耿船長,你好像瘦了。早上我才問過憶如,她怎麼越來越瘦。你們都瘦了,一向都瘦的我反而胖了,可能是憶如來了後,我心情好的關系。來,憶如,過來幫我挑選東西。」

憶如戰戰兢兢的走過去,耿烈把相疊的兩只箱籠攤在榻榻米上。羽代夫人湊近去仔細瞧,不時拿起一樣東西問憶如的意見。憶如魂不守舍的答羽代夫人的話,她好像已經很久很久不曾離耿烈這麼近,要不是羽代夫人叫他來,他不知還要躲她躲到什麼時候。想到這里,她前一刻還興奮得咚咚跳的心忽地感覺酸酸的。

結果羽代夫人選了人參、錦緞、玉器等大約半個箱籠的東西,然後叫加藤付錢給耿烈,再吩咐加藤去拿東西。

「耿船長坐下來和我們一起用點心吧。」羽代夫人說。

「謝謝夫人,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耿烈說。

羽代夫人看看庭院。「是呀,天都快黑了,那我就不留你了。耿船長,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夫人請說,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盡力。」

「請你順便送憶如回永樂旅舍。」

憶如心頭一震,臉不由得紅了起來。看耿烈沒什麼表情,也許他並不願意,只是不便拒絕羽代夫人。她的心便涼了半截。

「是的,夫人。如果江師傅準備好了,我們就啟程了。」

憶如的心更往下沉。江師傅!多生疏呀!他心里是不是不齒她利用羽代夫人的權勢逼他接近她?大知道她壓根兒沒想到娘會召他來,又安排他送她回去。

憶如暗自咬咬下唇,一肚子委屈的默默背起裝畫筆和顏料的布袋。

加藤送來一件衣服。羽代夫人把加藤捧來的衣服打開,那是一件長及小腿的厚披風。她親自把披風披到憶如身上。「外頭很冷,隨時都會下雪,你出門多加一件披風,可以御寒。」羽代夫人還為憶如系上帶子,攏攏頭發,那神情像舍不得把女兒嫁出去。

「謝謝夫人,」憶如說。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母愛,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我下次再拿披風來還。」

「不用還,就送給你。我的披風很多,這件幾乎沒穿過。」

「那麼,謝謝夫人。」

「該謝的人是你,」羽代夫人說。「你那麼辛苦的為我畫火斗像,不肯收酬金,我真過意不去。」她送憶如走出房間,直送到她上耿烈的牛車

牛車慢慢的離開領主館過吊橋,僵坐在牛車上的兩人誰也不說話,好像在比賽誰先開口,誰就輸了。牛車並不寬,兩人卻盡可能坐得遠遠的,中間足以容積約是憶如三倍的丸野。

寒風呼呼的吹著,來時坐在轎子里的憶如沒有感受到北風的強勁,這會兒坐在無遮無蔽的牛車上,凜冽的冷風直刺進她臉上。娘要是沒給她這件披風御寒,她可能已經凍得打哆嗦了。

居高臨下,自夜幕低垂的天光中,可以看到海面上波濤洶涌,巨浪拍打在岩石上,激起白沫。

手腳冰冷,心也一樣冰冷。曾幾何時,兩人月下私語,熱情纏綿。現在在這肅殺蕭瑟、不見月兒的陰暗山路上,兩人雖同坐一車,可謂近在咫尺,心靈的距離卻遙不可及。

臉上涼涼的,不是淚,她再不濟,也不會用眼淚當武器,試圖挽回他的心。再說,她也一直無法確定要不要和他再續前緣。害怕他會在海上遇難的那段日子里,她的心已飽受折磨。那樣的折磨再來一次的話,她會發狂。

「是雪!」她不知不覺的驚叫起來。第一次看到雪使她興奮得雙手在空中亂抓。口中則喃喃念道︰「白雪紛紛何所似,撒鹽空中差可擬。」

雹烈以謝道餛的名句接口︰「未若柳絮因風起。」

她驚喜的看他,沒想到他竟有文采。其實她也並不很驚訝,她早就知道他那粗壯的外表下,有一顆敏感、細膩、體貼的心。

今天兩人第一次正眼對看,目光一接觸,似乎就離不開,但其實那也只不過短暫得比一剎那多一點而已,牛車的顛簸很快就把他們晃回神。

憶如心跳狂亂的怯怯低下頭去。她應該沒有看錯,他的眼神仍凝注感情,也許車輪可能輾過路上的大石頭,一個更大的顛簸,把坐在車板邊緣的憶如摔下車去,她尖叫一聲,卻煞不住勢,整個人沿著斜坡直滾下去,連滾了七、八圈才墜落到較平坦的枯草地上。

「憶如!」耿烈驚恐得全身寒毛直豎!他趕緊煞住牛車,奔下坡去,跪在地上看著一動也不動的憶如。「憶如!憶如!你有沒有怎麼樣?」他焦急的問,嚇得不敢踫她。

她又從江師傅變回憶如了?心里百感交集,淚水不由得溢出眼眶。

「怎麼了?很痛嗎?哪里痛?」他連聲急問。「你說說話呀!別嚇我,告訴我你沒事!」

她的淚水決堤了般的奔流。他心疼她的著急口吻令她心痛。她曾那樣殘酷的傷害他、踐踏他的尊嚴,他還這麼關心她。可是之前他無聲無息的躲了她一個月,無情的懲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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