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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便當追到你 第14頁

作者︰莫霖

他得不到答案……

第5章(1)

從走進監牢那一刻起,駱子杰的心就像是熄滅一樣,不再有所期待,仿佛墜落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谷底,他爬不出來,久而久之也不再試圖爬出來。

他以為他已經被這個世界遺忘,報章雜志一開始還大篇幅報導,說他這個金融界的明日之星因為利益燻心,自毀前程,總之就是將他批了一頓。

但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媒體不再討論這起事件,正如那間公司的股價也慢慢回到了正常,仿佛自始即不曾生過波瀾。

這或許對他而言已經是萬幸,至少當他走出監獄時還可安慰自己,記得他的人應該不多,也許往後他可以隱姓埋名的話。

曾經的風光如今全都不剩,所謂的雄心抱負,現在看來也像是笑話。追求功名財富這麼多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即便到手依舊會失去。

不過他自以為這個世界已經拋棄了他,實則不然,有個女人,在他這三年半的牢獄歲月,每個月都會來看他,不曾間斷。

一開始,他出于自卑、出于自責,沒臉見她,在她面前,他更是自慚形穢;她是個善良的女人,他卻是個汲汲營營于利益、貪得無厭的人。

但是她的鍥而不舍慢慢融化了他刻意冰封的心,他見了她,甚至吃了她帶來的便當,讓記憶里那已然陌生的氣味與味道再度回到腦海中。

出獄前最後這段日子,他每天最大的期待竟然就是見到欣美,吃到她帶來的便當,盡避每次見到她,吃到那與記憶里朦朧的味道相通的便當會讓他內心激動不已,甚至落下淚來,但這樣的期待已經成為他繼續活下去的重要動力。

如今他終于出獄了,雖然只是假釋,但至少已經為了他曾經做過的錯事付出了代價。站在監獄大門外,駱子杰背著一袋隨身衣物,看看四周,看看前方。

監獄位于巷底,只消走過這條馬路就可以重新回到社會,可是他該去哪里呢?

他又能去哪里呢?

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駱子杰抬頭看著天空,感受天頂炙熱的驕陽,目光微斂。臉上的胡髭已經刮除干淨,心里總是告訴自己,人生重新開始,過去的不能重來……

雖說重新開始,可是他又能去哪里呢?

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若要說想見誰,腦海里直接浮現的就是欣美的臉。是的,他想見她,雖然每個月都可以在牢里見到她,但現在不同,他出獄了,他想主動去找她。

可是,他有什麼資格呢?

想起自己曾經對欣美做過的事,甚至嫌棄她千里迢迢送來的便當,他自己也不爭氣,沒走正路,為了賺錢反而走偏鋒,最後背負前科。

他還有什麼臉見她呢?

邁開步伐,駱子杰向前走去,走過這段路,看見了車水馬龍,看見人來人往的人群,他本來還有點瑟縮,害怕別人是不是會知道他是從牢里走出來的。

不過當他發現四周的人神色匆忙,來來往往腳步急促,根本沒時間理他時,他這才放下心來,慢慢的走在騎樓底下,思索著自己的下一步。

當然,他已經不可能回到過去的公司了,人家早就放話永遠不再錄用他,畢竟他從事內線交易,對這種企業而言卻是蒙羞,事實上連他自己也排斥再回去。

出于一種難以形容的心情,駱子杰似乎也不想再看到任何會讓他聯想到過去的自己的東西,他不願意再去面對那個貪婪無知的駱子杰,既然出獄了,就讓過去的自己死在牢里吧!

但他總要找個落腳處啊!況且人生要重新開始也需要錢,他必須要有工作,要有收入。

◎◎◎

駱子杰站定在公車候車亭,看著站牌,腦袋里卻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看著站牌上的公車路線也沒有意義。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嘴里喃喃念著……「欣美會不會過幾天又跑來看我?」

不排除這個可能,欣美不知道他出獄了,很可能下個星期又北上來探監,到時候一定會撲空。

這是一個強烈的動機,讓他認為自己應該去找欣美,讓她知道他已經出獄了。

縱使心里還是覺得不應該去打擾、拖累欣美,但至少該去告訴她自己的狀況,要她不用白跑一趟,然後離開。

或許他也該回家想去看看,太多年沒回去了,自從他上來台北後,每次總像走馬看花,仿佛游客般到景點隨意看看,然後又匆匆忙忙離開。當時的他,非常掛念台北的一切,不管是學業、還是事業。

但現在不同了,他應該回去看看,縱使心里知道欣美現在的生活很平靜,自己不應該打擾她,但他也認為自己應該回去看看,更有義務讓欣美安心,讓她知道他已出獄,以後不用再每個月北上探望他。

離開候車亭,駱子杰繼續往前走去,想找到車站或客運站,打車回家鄉。坦白說,在牢里待了這多年,現在的他既沒空間的觀念,也沒時間的觀念,為了找到一個可以搭車的地方,竟然可以在大馬路上走了好遠、好長一段路。

如果是過去的他,大概會覺得這很浪費時間,可是三年半的牢都坐了,關在牢里可說是人生中最浪費時間的事,比當兵還無聊,卻是他自找的。

轉眼間,他竟然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臉上淨是汗水,並沒有太過疲累的感覺,畢竟他很久沒在馬路上走路,看著四周人群的表情,看著車潮川流不息,四周景色竟然這麼有趣。

終于他找到了客運站,買了張回家的車票,開車時間是中午,還有一段時間,所以駱子杰坐在站內大廳等著。

出獄後最不習慣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時間,在牢里,他沒戴手表,事實上,就算帶著手表也沒意義,因為永遠會有人提醒你接下來要做什麼,什麼時候要吃飯、勞動、上床睡覺。

可像是現在,他就得注意開車時間,就因為怕錯過發車時間,他幾乎每五分鐘就看一次手表,甚至看手表還不夠,他還常抬起頭看大廳牆壁上懸掛的鐘,確認他的手表沒有太快或太慢。

就因為這樣專注于時間,想要趕快適應牢外這種沒人提醒什麼時間該做什麼事的生活,駱子杰甚至忘記要吃午餐;等到他上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時,這才發現自己忘記要買個便當,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

不過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家鄉,甚至見到欣美,駱子杰開心得連肚子餓都忘了,眼楮看向窗外,數著每一根向後退去的電線桿與路燈,仿佛在默數回家還有多遠的路。

◎◎◎

這一路整整走了將近四個小時,這才回到家鄉。駱子杰下了車,還得再走上一大段路,才能回到熟悉的何家便當店。

然而光回到家鄉的客運站,就夠他感到激動了,這里還是跟他當年離開時一樣,只是經過了十年,人潮也變多了,就不知這些人是否跟他一樣,是游子歸鄉?

還是一般游客?

他走出客運站,有計程車招呼他上車,他沒有坐上車,這段路他想要自己走。

回家的路上曾經跌倒,現在他更要自己走。

繼續在路上走著,依循的是記憶里的路線,一條走回家的路。幸好他還記得,知道該怎麼走,只是真的有點遠。

然而不管再遠,終究會走到,駱子杰竟然先經過了當年他跟女乃女乃相依為命時一起住的小房屋,當時房屋就是租來的,女乃女乃去世後,他上台北念書,房東自然把房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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