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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雲然 第23頁

作者︰燕燕于飛

「雲然。」樂萍兒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是不是問我喜歡什麼時候成親?」

「是。」從來沒見過姑娘家那麼大膽的,君雲然合了合眼,實在拿她沒什麼法子了。

眼珠子轉了一圈,樂萍兒大聲道︰「今天!」

☆☆☆

九月十五

爆門之外,搭起一個擂台,擂台之上,宋遼兩面大旗隨風而動,獵獵作響。

擂台坐南面北,以百年松木搭建,遠遠望去,氣勢非常。這原本不是江湖人擺的擂台,擺擂台的是朝廷,朝廷自然有朝廷的氣勢。

現下不過辰時,擂台的東西兩側卻幾乎都被坐滿,該來的人,都已經到了。

由于這擂台是朝廷擺的,所以出席的都是些大人物。除了一些皇親國戚,列席的就只有少林方丈悟心大師以及武當掌教逍遙子這兩位武林名宿,至于遼國方面,耶律宗續自然來了,隨侍他身後的是二十名黑衣侍衛,個個都是雙目炯炯,功夫高深的會家子。

這場擂台雖然是皇上親口答應的,但他卻沒有來,來的是齊王。

一國之君,總不能出什麼閃失,所以在大臣們的力諫之下,皇上決定留在宮里等消息。

君雲然沉靜地坐在東側的座椅上,啜著茶幾上的清茶,他略一抬眼,正好對上耶律宗續挑釁的目光。

樂萍兒靠在他身邊,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將那耶律宗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這人居然是遼國的皇子?而且還是個大將軍?望見耶律宗續的第一眼,樂萍兒就不由暗自嘀咕。一身深灰的衣袍,暗沉無光的眼半合著,似乎怎麼也睜不開似的,再加上下頜一撮山羊胡子,簡直就像個落第秀才,或者是個江湖郎中。

耶律宗續身側,一左一右坐了一對男女,這兩人樂萍兒都是認識的。那女子一頭棕發,容顏嬌媚,正是金蓮公主。而那一身黑衣,氣勢森冷的男子,雖然面目陌生,她卻還是一眼把他認了出來,即使是易了容,那氣質騙不了人,他分明就是西門墑。

連樂萍兒都認了出來,君雲然自然不會不認得,但他只是淡淡垂眼,啜著清茶,靜靜地坐在那里,一絲表情都沒有。

耶律宗續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齊王傲然一笑,「王爺,這擂台可以開始了吧?」

帶了點詢問的意思,齊王望了君雲然一眼,見他微微頷首,順勢道︰「這擂台既然是將軍提出的,那究竟如何比試,也請將軍明示。」

耶律宗續不去看他,徑自對君雲然道︰「今天這擂台,不妨就和七年前一樣擺法,在劍術、書法、七弦琴上,本王向侯爺討教一二。」

抬眼望著耶律宗續,君雲然含笑道︰「不知這第一場,將軍想要比什麼?」

他這樣一笑,直笑得耶律宗續心頭發愣。君雲然的狀況,他是知道的,手足經脈盡廢,功力全失,這場比試,他是必敗無疑的,他怎麼竟還笑得出來?不由皺起眉頭,耶律宗續道︰「這第一場,比七弦琴。」

七弦琴最耗腕力,君雲然這雙手,是決計撐不下來的,即使他真那麼本事,撐了下來,後面還有劍術和書法兩樣,他一樣熬不過去。

金蓮公主揮了揮手,一名黑衣侍從立刻躬身退後,不消片刻,已經取來一把素琴,端端正正地擺在琴榻上。

齊王定楮一看,只見琴尾焦黑,琴弦卻根根晶瑩剔透,隱隱泛著流光,他不由心下一沉,好一把焦尾琴。招了招手,他在小太監耳邊交代幾句。不一會兒功夫,幾名御前侍衛搬著一具白玉琴榻,恭恭敬敬地放在君雲然面前,侍衛身後,那名小太監小心地捧著一具木盒,輕手輕腳地打開,置于琴榻之上。一時間,陽光下泛起一陣柔和的光芒,白玉的琴榻上,靜靜地擺著白玉的瑤琴,琴身如雪,琴弦瑩澈,端是一把好琴。

不消一眼,君雲然就已看出這琴弦由天山冰蠶絲制成,其質堅硬之中蘊涵柔韌,是琴弦中的上品。然而,想要撥動這琴弦,奏出繞粱三日的琴音,所需的腕力,也是成倍的。他不由暗自苦笑,齊王想要幫他,找來這樣一把瑤琴,卻反倒添了他不少麻煩。

望著眼前的素琴,耶律宗續心神一陣恍惚。七年前,他用的也是這把焦尾琴,滿以為自己的琴藝可以傲夸當世,不想听完君雲然一曲廣陵散,他不由冷汗涔涔,再無撫琴之力,當時他一怒之下,親手斬斷琴弦,如今琴弦已續,他卻再不敢如當年般托大。

跨前一步,耶律宗續在琴榻前坐下,輕撥兩下琴弦,「君雲然,本王拋磚引玉,先行獻丑?」

「將軍請。」君雲然淡淡道。

耶律宗續垂下眼,輕輕撫過琴弦,忽然指底微一用力,「錚」地一聲,琴聲驟響,天地間一陣金戈鐵馬,直若萬馬奔騰,一片殺伐之氣——耶律宗續撫的曲子,正是十面埋伏。

君雲然神色凝肅,緩緩站起身子,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白玉瑤琴,他微一側身,在琴榻前坐了下來,黑玉般的眼靜靜地望向耶律宗續不斷撥動琴弦的指尖。

耶律宗續雙目盡赤,身體微傾,十指急動之下,激烈的琴音不斷流瀉,霸王的壯烈,壯士的末路,盡是悲壯豪邁,聞者為之色變。

即使是齊王,也不由神色怔然,滿臉悲戚無奈,似隨琴音而去,在遙遠的戰場上,面對漢軍重重包圍,無力月兌困,直欲橫刀自刎以謝天下。

一陣清雅寧靜的琴聲驀然響起,如天際浮雲,悠然而平和。君雲然面色沉靜,十指輕動,不消片刻,漫天的殺伐已在這淡定的琴聲中微弱下去。

耶律宗續猛然抬首,手底的撥動愈加迅速,一陣疾風驟雨,硬是將平淡超然的琴音壓了卜去。

頓了一頓,君雲然垂下眼,琴聲一變,忽然隱隱帶了女子的幽怨之氣,又似微微的憐惜,淡淡的不舍。

這曲子並不是什麼名曲,甚至可以說,幾乎就是他在一瞬間信手彈來。然而,耶律宗續卻猛然變了臉色,指底不由慢了下來,竟被這幽怨的琴聲逐漸帶了過去,愴然的琴音更加愴然,卻半點殺伐之氣也沒有了。

君雲然撥弦撥得很慢,似乎並沒有用多少力,然而樂萍兒坐在他身邊,卻看得很清楚很明白,他撫琴的手指,每次撥過的琴弦,都是兩根,並攏兩根琴弦,一齊撥動,她從來都不知道可以這樣撫琴。他的手腕上,依然纏著白紗,白紗卻已經被鮮血浸紅,隨著他手指的每一次撥動,白紗上的鮮紅就更深了一些,染血的範圍,也更擴散了一些。他的袖子很寬大,松松垂下,遮住了手腕,旁人許看不出什麼不妥,她卻看得一清二楚。

猛然握了握拳,樂萍兒不著痕跡地往袖中探了一探,臨行之前,左丘笑人暗中交予她一個玉瓶,里面不知裝了什麼,他只是交待,若是君雲然雙手經脈再次進裂,必須立刻封住雙腕血脈,並在一日之內敷上瓶中藥物,然後立刻趕往翠竹園找他。

忽然間,君雲然的手似乎顫了一下,琴聲一弱,耶律宗續立刻回過神來,一收一放,琴音重又恢復悲壯豪邁。

目光一凝,君雲然猛然一拂琴弦,幽怨之氣頓時大盛,琴聲驟響,仿佛美人的柔荑,緊緊牽住霸王的衣袖,哀哀哭訴……琴聲愈來愈烈,愈來愈疾,最後「錚」地一聲脆響,七弦同時撥過,聲如裂帛,錐人心肺。

七弦余音尚在,忽又「錚」的一聲,悲愴之聲驟止,耶律宗續面色慘白,嘴角垂下一絲鮮血,面前的素琴上琴弦盡斷,琴身之上隱隱現出一道裂痕,這一把絕世名琴算是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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