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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招親狀 第3頁

作者︰樂琳瑯

便英杰一听,整張臉刷地一下紅了個透,別別扭扭地拽了拽身上這套死人才該穿的衣服,慢一拍地回想起這趟出城辦喪的目的可不正是為了躲開這位與他訂有婚約的朱雀宮宮主嗎?怎料竟是冤家路窄,連避到棺材里都能被她揪出來。唉!「大禍」臨頭,躲是躲不過去了,他又該如何是好?想到這里,他的腦門上已是冷汗涔涔。

見「夫君」臉色異常,目光左右飄忽,腳跟子正悄悄往後挪,一副隨時預備拔足開溜的樣子,她便伸出手來,縴秀的十指靈巧地點在他的肩上,再順著胸脯一路往下按撫。

這一幕情形落在旁側那班家奴眼里,一根根花花腸子就都往歪道上繞去了,除了能想到「大膽非禮、艷福天降」這些個意思之外,這班「飯桶」也就想不到別的什麼了。

他們想不到的,廣英杰可是切身體會到了,那縴縴十指看似嬌弱無力,實則隱含了柔韌的勁道,從手三陰經至足三陰經,渾身上下十二經脈再加奇經八脈的督、任二脈中,能封的穴位全被她的十指封住了,等到他遲鈍地想起該呼救時,卻再也開不了口,渾身僵直如同木偶,只得任其擺布。

看著只有眼珠子還在連連轉動著透露出惶恐、驚懼思緒來的廣英杰,她笑著傾身上前,兩片唇瓣湊到他的耳根子旁,吐氣如蘭︰「你就別再枉費心機想著怎樣逃避前輩們為我倆定下的這樁婚事,還是乖乖隨我一同回招賢莊拜堂成親吧!」

她一面溫和地笑著,一面伸長了雙臂繞住他的脖子再往轎內使勁一拽,硬生生將他整個人拖進了花轎中。

垂下門簾前,她沖斗勺使了個眼色。斗勺心領神會,配合默契地猛揮馬鞭,「 啪」一聲脆響,兩匹駿馬便拉著車往揚州城內狂奔而去。

吃了一嘴灰塵的家奴們直待那馬車遠遠地化作了一個小黑點兒,才猛地回過神來,一人慘烈地嚎叫一聲︰「不得了啦!少主被人劫走了!」

于是,這班送葬儀陣又掉回頭來,奮力追趕那輛已消失了蹤影的馬車。

恢復平靜的官道上,一口棺材孤零零地側躺在路中央,一旁散落著幾面喪旗……

大暑節氣里,雖已是申時三刻,驕陽仍舊如火如荼。

揚州城內,納涼的茶館、澡堂里人數頗多,大街上行人甚少。擺著貨攤的小販們一個勁地搖蒲扇,也沒那力氣去吆喝、叫賣了。

稍嫌冷清的大街上,一輛馬車由城門口馳驅而來,順順當當地穿過這條街,往右轉,遠遠的就能看到琉檐緹瓦、紅牆綠柳、氣派非凡的一座莊園。

莊園大門前,左右各盤踞一尊石獅,包了鐵皮、髹以金漆的高大宅門上端掛一巨匾,上題「招賢莊」三字,字體蒼勁古拙,落款處是「玉宇清澄」四字。看來,這招賢莊與武林中稱奇的天下第一樓樓主玉宇清澄是有些瓜葛的。

狐假虎威呵!這就難怪招賢莊的大公子敢這般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馬車駛到莊前停了下來,斗勺跳下車,三步並作兩步走至門前抬手敲門,「開門!快開門!」

「篤篤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過後,里頭才有一人懶洋洋地問了句︰「誰呀?」

「朱雀宮宮主前來拜謁廣老爺子!」斗勺一字一句大聲回答。

里頭那人想必是听到了「朱雀宮」三字後,嚇得不輕,一時半會兒沒敢吱聲。

斗勺等得不耐煩,再次敲門催促,里頭才給催出來這麼一句︰「她來做什麼?」

斗勺兩眼一瞪,口氣「沖」了起來︰「不是說了麼,宮主是前來拜見廣老爺子的!」

一陣沉默,門里頭又沒了聲響。

斗勺憋著一肚子火,使勁敲門,粗著嗓門大喊︰「開門!再不開門,休怪斗某拆了這扇門!」

狠話一擱,里頭才有了動靜,一陣落閂聲中,宅門被人自里頭打開了。六七個人迎至門前,一字排開。斗勺左右一瞄,好家伙,招賢莊的大人物們已全數出動,列隊門前「恭迎」貴賓!

這些人統一穿了身麻質喪服,居中的一位黑須老者一臉悲痛地望著斗勺,以沉重悲傷的口吻說道︰「朱雀宮宮主親臨寒舍,老夫深感榮幸!但,老夫前幾日就已派人捎信與宮主,信中已詳細說明犬子于十日前染疾不治身亡,招賢莊正值守喪期,暫不接客,宮主與犬子的婚約也應立即取消。

「宮主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理應再覓佳偶。老夫只恨造化弄人,無緣與宮主結成一家!爆主千里迢迢而至,老夫竟無暇招待,這是老夫之錯,尚請宮主見諒!」

這一番話是把該說的都說完了,話雖客套,卻刻意劃清了招賢莊與朱雀宮之間的界線,撇清了兩家的關系,言中更有逐客之意。

花轎里的人兒脾氣倒也好得很,主人已下了逐客令,她卻四平八穩地坐在轎子里,不吭聲。

斗勺顯然沒有那份好脾氣,他重重哼了一聲,道︰「我家宮主與招賢莊少莊主的這門親是老一輩訂下來的,哪能說退就退!信,我們是收到了,但一來我家宮主已年滿十八,二來招賢莊也不是只有這麼一個少莊主。因此,這門親事還是得盡快操辦!」

一听「招賢莊也不是只有這麼一個少莊主」這話時,站在廣招賢身側的一名美婦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瞪著斗勺,吃吃問道︰「你、你是說,你家宮主想要嫁給我的雄兒?」

斗勺微哼︰「本無不可!」

「可、可是我那雄兒才剛滿月啊!」這美婦是前年剛嫁入招賢莊,替補了病逝的莊主夫人的位子,今年才為廣招賢添了一子,此子名喚廣英雄,前幾日剛滿月。

讓個尚未斷女乃的嬰兒去娶個十八歲的女子,這事兒也過于荒唐,難怪那美婦一臉駭怪,她忙將求助的目光轉向身側的夫君。

便招賢大笑︰「宮主這是與老夫說笑嗎!」

「你看我家宮主像是在說笑嗎?」斗勺豎起大拇指一指身後那頂花轎。十日前,招賢莊當家的這只老狐狸派人送來一封書信,想以大兒子已死為由取消婚約時,宮主就已想好了對策,這才千里迢迢、刻不容緩地趕來,也正是前來逼這班人履行婚約的!

便招賢其實早就看到自家門前那頂極其醒目的花轎了,只不過,朱雀宮在武林中的地位以及實力皆高出招賢莊一籌,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隨隨便便去開罪人家,能客套的盡量客套,口頭上總得說得婉轉一些,畢竟人家還是個雲英未嫁的黃花閨女,何況女孩子家面皮薄,總得給人家留條退路吧!這是他原先的想法,但他又怎會料到,這女孩家居然堵到他家門口來,還擺出這麼一副咄咄逼人的陣勢。火紅惹眼的大花轎都豎到門前來了,這不明擺著逼他認了這門親嗎?

眼下他是進退兩難,一時半刻也想不出應對方法來。倒是站在一旁的二莊主于榮焉靈機一動,想到了對策,他便故意咳嗽一聲,當大家將目光轉向他時,他才一臉惋惜地嘆道︰「大莊主啊,早知宮主肯委屈自己下嫁于咱們的英雄,你就不該于日前答應將英雄過繼給長孫兄了。唉、唉!這麼一場曠世姻緣就在你的一念之差下錯失了,怎不讓人扼腕啊!」說著還連連搖頭嘆息。

便招賢則听得一頭霧水,他的小兒子幾時過繼給長孫一淨了?自個兒的心頭肉,他怎舍得割讓!不過,他也算是老江湖了,于榮焉只沖他稍一眨眼,他便會意過來,連連頷首,「是啊、是啊!這實屬憾事一樁!但潑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老夫既然已將英雄送與長孫兄了,也只能對宮主說聲抱歉了!」說「抱歉」二字時,他刻意加重了語氣,心想︰自個兒的話都說到這分上了,人家也該死心,回她那個朱雀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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