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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的愛情位子 第6頁

作者︰長谷薰

媽、清清和我輪流去醫院照顧哥,當媽去醫院的時候,清清就會出現在家里。

她好像已經變成了家里的一分子了,我這麼地想。

也從哪時候開始,清清便如影隨形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你下午過來接我,我的摩托車壞了,發不動,你可以現在過來嗎?」

于是我翹了兩節課去載了她。

「我從醫院回來,肚子很餓,買了便當,現在又不想吃了。」

于是我在吃完晚餐後的一個小時,又到她租的小套房里吃了一個便當。

「你打字快嗎?我明天要交報告。」

于是我用一分鐘十五個字的速度,幫她打完了三十頁的報告,然後叫醒睡眼惺忪的她。

一切理所當然。「你還在家里,快來不及了,你先過來接我,在去接宗華。」清清在電話的那頭說著。下午是宗華的鋼琴獨奏會,她似乎比任何人都緊張。

這是大哥的願望。

一個屬于他的舞台的鋼琴獨奏會。

我不時地從後照鏡看著他的臉。

英挺的鼻子,深陷的眼框,兩條濃黑的眉毛在臘黃的臉上顯得太過剛毅。

他一直低著頭。

如果不是癌癥,他璀璨的人生才正要開始。

但是他卻正在凋謝了,他的任何願望都值得身旁的人努力為他實現。

原本以為辦獨奏會是件難事,沒想到卻出奇的順利,不但很快獲得演出的機會,門票還在一個月內銷售一空。

大多數藝術家都是在死亡前或死亡後聲名才達到顛峰,因為不可能再有更好的作品問世。

因為死亡,不能重生,所以才具更具價值。

是這樣的嗎?

海報上左邊是大哥的側臉的特寫,低著頭專注彈琴的樣子,頭上戴著綠色魚紋的頭巾,遮掩因為化療快要掉光的頭發。

上面寫著「新世紀鋼琴奇才--劉宗華告別鋼琴獨奏會」。

「告別」兩個字特別刺目。

確實是告別。

這是哥的第一次獨奏會,除非奇跡,否則也是最後的一次。

大哥是不是奇才,我不知道,但人生就是這麼荒謬,先前大哥還因為申請不到學校而抑郁,笑說自己淪落到鋼琴酒吧賣笑。

「淪落」是他說的,鋼琴酒吧的女客人十之八九是為了看他才去的。

看到那些女人對大哥痴迷又故做矜持的模樣,大概一輩子我也不會遇見。

後來大哥終于申請到朱麗亞學院的全額獎金,但是去了才半年,卻發現患了血癌,而不得不放棄,匆匆回國。

這就是人生嗎?

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月光」在空氣中流瀉,忽然間鋼琴聲停頓了好幾分鐘。

大哥的手抖抖顫顫,舉起來又放下。

「不要彈了,逞什麼強呢?我們回家吧!」我在心里喊著,聲音梗在喉嚨里出不了口。

我依然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能動。

全場一片寂靜,只有眼淚濕潤眼框的情緒流動。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熱愛鋼琴的癌癥少年的告別之作。

每一個人都引領等待著。

終于一個音符落下,全場爆起熱烈的掌聲。

當天晚上大哥的病情就惡化了。

當醫生宣布死亡的訊息。清清像癱軟的棉花,哭著伏在宗華的身上。我驚訝地倒退一步。清清她哭的如此傷心。我終于明白了一切。媽一面抽搐的哭著,一面拍著清清顫抖的肩膀︰「清清,別哭,乖,不能讓眼淚滴在往生的人身上,他會舍不得走。」說到這里,媽的聲音哽咽的更厲害︰「你不要這樣,宗華會舍不得走。」接著媽哭倒在宗華身邊。我一面抹著眼淚,一面扶起媽媽。這已經比我想像的情況要好得很多。我原以為媽一定會不支倒地,哭暈過去。或許,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哥得癌癥後的最後結局。在不斷的哀傷當中,默默地使人能夠堅強的面臨最後的一刻。喪事極力從儉,送殯儀館火化後,安置在靈骨塔中。在祭拜大哥,清清離開後。我還是忍不住開了口︰「為什麼不告訴我?」「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麼?」「清清和哥談戀愛,為什麼不告訴我?」「這還用說嗎?不然清清整天往我們家跑干什麼?」因為我啊!但我沒說出口。原來不是因為我。「唉!可惜像清清這麼好的女孩,不能當我們家的媳婦。」我腦袋轟轟、轟轟地響。

我記得大哥和清清第一次見面是在浩宇當兵的前一天,大伙兒為了幫他餞行,到了宗華駐唱的PianoBar,同行的還有大順、豆子和阿吉。清清忽然興致一來,堅持要為浩宇獻唱一首。

「這是餐廳,又不是卡拉OK,不行的啦!你想唱什麼,點歌就是了。」我急急反對。

誰知清清執意要自己唱,才知道她拗起來,誰也沒辦法。

最後還是順了她的意。

我到了鋼琴旁在宗華耳邊說了幾句,指了指清清,他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向來謹慎的哥,竟然一口答應。

清清站在鋼琴旁,宗華幫她伴奏,她唱了一首<不了情>

雖然是很老的歌,在清清的口中唱出來,卻是娓娓動听。

原來清清還有一付好歌喉。

「喂,清清和你哥看起來很登對耶!鼻子長得還挺像的,有夫妻臉。」向來口沒遮攔的阿吉評頭論足了起來。

我用手推了推他。他才識趣地住了口。幸好浩宇太專注于清清的歌聲中,並沒有听見。

或許,就在那時候,他們彼此有了好感。

夜里我騎車載阿吉回去,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阿吉不知在後座說些什麼,咿咿呀呀的全被風吹散。

「你有沒有听見?」阿吉用手敲我的腦袋。

「什麼啊?」

「賭多少?我賭清清等不到浩宇當完兵,她一定會‘兵變’。」

「你不要亂猜。清清不是那種女生。」

「什麼亂猜,看眼楮就知道了,她有桃花眼,很會勾魂的。」他篤定地說。

「不會。不會。」我用力地大吼。誰知道阿吉的話卻一語成讖。

「咦,那麼緊張,是不是被她勾魂過?」說完,還加上兩聲奸笑。阿吉有辦法說些令人不舒服的話。

我很想對他狠狠地罵幾句,結果我只說了句︰「無聊。」而且我的聲音大概又被風吹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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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大哥死後的一個月,我不斷的記起大哥那雙彈琴的手。

我跑到了城市舞台,那個大哥最後一場獨奏會的舞台。

大哥的海報已經取下,取而代之的是國際知名的大提琴家馬茵茵的海報。

海報上的她穿了件白紗洋裝,笑容甜美地抱著大提琴,眼楮水盈盈地看著鏡頭,好像看進了正在看著海報的人的瞳孔深處。

她最擅長的便是流露真情,在演奏之時常常感動的淚流滿面。

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感動,不過我倒是知道她的眼淚倒是感動了不少少男、熟男的心,紛紛掏腰包去觀賞。

她是朱麗亞學院畢業的,據說比大哥小一屆,但她憑什麼?憑什麼受大家的喜愛?憑什麼年紀輕輕就集光環于一身?

而我大哥卻要在病房里跟病魔搏斗?

這原是貼大哥海報的地方啊!

物換星移,有誰會記得曾經呢?

海報的右下角貼的不很牢靠,一陣奇怪的風吹來,海報的邊角翻飛。

原來下面竟然還有一張海報。

又是一陣風,大熱天的卻吹得我毛骨悚然。

我左右張望正好四下無人,我撕下馬茵茵的海報,大哥側臉躍然眼前。

「喂,你在干嘛?」一個看起來像管理員的人大喊。

我本能的反應拿著海報就往前一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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