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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車開進慢車道 第7頁

作者︰林雨行

秦日臻狠狠地瞪了一眼,直瞪得保安後悔得要死,差點兒把舌頭嚼了吞下去。

秦日臻走過去,聞到她身上一股腥甜氣息,他當然沒有聞出那是什麼酒的味兒,只點點她的額頭,「又喝酒了?」

她眼楮也沒睜一下,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他發現腥甜氣味不是從她嘴里而是從她胸前散發出來的。她說︰「把我撕下來,我被貼住了。」

秦日臻愣了一愣,把她拉離牆面,「看來醉得很厲害。」

「不是的。」她又貼回牆上去,「要撕下來。」

「別鬧了,好好地走,嗯?」他又去拉她。

她往牆角縮了縮,接下來的話就讓人瞠目結舌︰「走不了的!三個火槍手,他們把我貼在這里,買酒去了,很快就會回來。他們要打死我,因為我沒有錢。堂吉訶德因為不願意給他們買酒,死了;許三觀把血賣完了,沒辦法再交錢也被他們打死了;許巍和何勇不是他們的對手,都躲起來了;張國榮為了擺月兌他們,跳樓了。喔,還有黃家駒,還有陳百強,還有張雨生……他們都不見了,只有我哪里也去不了。三個火槍手找不到他們,他們找不到任何人,他們只會抓住我,只有我,沒有錢沒有本事他們就喜歡,他們只要身體只要臉蛋……」

她沒完沒了地說了許多,臉上驚悸似的扯出一副副驚懼慌張的表情。

秦日臻目瞪口呆,他沒見過喝成這樣還能像新聞聯播一樣說話。他扶她起來,「我送你回去。」她噘起嘴,「我要上網,我還要吃飯。」

「那先上網還是先吃飯?」

「你帶我去一個又能上網又能吃飯的地方。」

那在哪兒?他想了想,說︰「那就是我家嘛。」

「不是的。你家里的電腦跟一個掌上通私奔了,廚房也被威廉古堡吞並了,你上不了網也吃不了飯,你是笨蛋。我自己去找。」

她推開秦日臻徑直往前走,早已忘了她被牆粘住了的那條理論。她迎著路燈走過去以後,他才發現她胸前濺著血跡,綴在深藍色T恤上像夜空中綻放的紅色煙花。

「你怎麼了?」他攔住她的去路,捧起她的臉,「發生了什麼事?你受傷了?」

她呆呆地望著他,兩潭清水毫無征兆地從眼中傾倒下來,他心里一緊,趕快為她擦去。

她握住他的手,眼淚流個不停,她用他熟悉的語氣懇求道︰「秦日臻,帶我去看瀑布好不好?」沒等他回答,她退後一步,轉過身又自言自語地道︰「它一定沒有我眼淚跌落得快!耶!」她跳起來,雙手拍掌。

這個女孩……秦日臻忽然心怵了。他想起保安說的,你的女朋友好像神經不正常,他從听到這句話開始就否認了後半句,前半句嘛,是免檢產品,可現在他已隱隱感覺到後半句似乎……

張小弟忽然止步,她抬頭仰望,天空藍得近乎黑了,黑得近乎透明,星星像有人扔上去的鑽石一樣盛開了一大片。秦日臻看到那個玲瓏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像風中扎根不深的小樹,隨即便倒了下去……

☆☆☆

醫生給張小弟打了一針鎮靜劑,開了一些抗抑郁癥和安神補腦的藥,並告訴秦日臻,她可能少年時得過腦膜炎,幸運的是治療比較徹底,只留下了一點點後遺癥。剛才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特別是她身上的血跡,最好換掉衣服,否則她醒來再次看到可能會反復發作。

秦日臻只能又把她帶回自己家里。把她輕輕放在床上時,她有一些微醒,伸出手,「來,抱抱!」

秦日臻看她像小孩子要媽媽一樣,覺得好笑,又十分動心。他是想就這樣抱她讓她好好睡一覺,可是很明顯他對她的渴望不僅僅于此。他沒把自己送上去,而是送上一個枕頭。她圈緊手臂,翻個身把臉貼在枕頭上,滿意地笑了笑,便又睡去了。

秦日臻找出一件襯衣丟在床上,咬咬牙,大學時在海灘救了一個落水女生還做人工呼吸呢,給女孩換衣服又算什麼,何況又不是欲圖不軌心術不正。換吧換吧,無所謂,無所謂——

他把T恤拿去洗了晾著,又想她醒時發現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會不會被嚇壞,還好家里有烘干機。T恤干了以後他又去給她換上,他想這是什麼世道呀,跟奴隸似的服務還要忍受身心折磨,可人家還什麼都不知道。他點燃一支煙看著她,但馬上又掐滅了。他從來不做強迫別人的事,所以不會讓人強迫性吸煙。

秦日臻大學學理論物理,研究生修計算機信息管理,他的生活里,沒有感情沖動一說。他冷靜地打出飽滿的領帶;冷靜地把一夜之間竄出來的胡子剃得發青;冷靜地在應酬時享受身邊濃妝艷抹的女子,給她們小費但從不帶她們回家;冷靜地與人談判,把一個個項目帶出成果;冷靜地戀愛,冷靜地分手……直到最後冷靜地死去。可他看見張小弟眉頭緊擰起來時,卻毫不冷靜地伸手撫平,然後感到很滿意。

但她馬上又皺了起來,這使得她美麗的臉天真而陰沉,讓人心碎,他也不能自控地隨之皺起眉。這才是她的真面目,那個活潑強悍、醉了都懂得自衛的女子,不是她。她只像那些橢圓的蛋殼,只具有承受外力的物理形狀。壓力全面襲來時她和它們能夠全線固守,可小範圍的沖擊反會使她和它們的形狀四分五裂,因為這貌似穩固的結構到底用的是脆弱的質材。究竟是怎樣一件事而令她無法抵抗,突然破碎了?

☆☆☆

張小弟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衣服。她自言自語︰「真是奇了,竟然沒濺上血!」

走進客廳,毫不意外地看到在她夢里似乎一直晃的男人在沙發上合衣而睡。她有一丁點兒的過意不去,覺得老在麻煩人家。可現在嘰咕叫喚的胃也在和她過不去,這不能不再麻煩人家一次。她推了推他。

沒有動靜。

她找到他的工作間弄來長長的白紙一張,技術高超地卷成細細的筒狀,然後在他身上找到打火機。「呵呵」,她奸笑兩聲,把紙筒放在他兩唇之間讓他含住不動,再把另一頭點燃。紙筒慢慢燃燒,張小弟蹲在一邊用煙灰缸接住黑色灰燼。烏煙裊裊,秦日臻兩個鼻孔變成暢通無阻的煙囪。他突然被驚醒,只見濃煙滾滾,星火點點,他大叫著跳起來向臥室飛奔,兩片大腳掌竟使地毯承受不住巨大摩擦力在客廳邊緣錯動,秦日臻保持著昂首闊步的雄姿,定格到地板上。

听見地動山搖的狂笑聲,他回頭看見張小弟正在前仰後合,知道被耍了,他怒目而視,「開什麼玩笑!」誰知自己也笑了起來。

張小弟笑得力氣都快沒有了,扶著沙發蹭到他旁邊。秦日臻也如點了笑穴,捧著肚子仰在地上悶笑。

本來嘛,笑一笑也就夠了,可雙方都沒完沒了咧著嘴哈哈哈,最後就開始你一口我一口比賽似的喘粗氣,女聲清越男聲渾厚。

張小弟看見他的鼻孔被燻得深邃黝黑,點點那兩個黑洞之間高聳的尖端,說︰「你舍己為人的意識很強烈的嘛。」秦日臻拍開她的手,「還不是總想看你。」

「喔,先生很關心我嘍,睡著了都在想?」

說完雙方都覺得自己的話怎麼听都有些不對勁,尷尬地沉默了一陣。

張小弟站起來,伸個懶腰,「你每天早餐吃什麼啊,我已經打定主意跟你混了。」

「喔,對了。」秦日臻起身去拿來幾個藥瓶,「你要在服藥後才可以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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