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陡地,房門傳來兩聲輕扣。
上官卿卿面色一凜忙以袖抹去臉上的濕淚,吸吸鼻子又清清嗓子,確定聲音不再帶有哽咽才揚聲問︰「……什麼人?」
「晚膳你沒吃,我端來了。」男人的語氣少了平時的玩世不恭,多了幾分拘謹。
「我、我不餓,你端走吧!」
听得見他的聲音卻看不見他的表情,這情景仿佛又回到荒島上的溪邊一樣,不過這回她卻不敢抱以任何非分的妄想。
門外的男人停頓了會兒沒有出聲,良久,才繃著聲音啟口︰「我有事想和你談談,開門。」
「……我想休息了,有事可以明天再說。」她現在害怕听到關于他的一切,更不想在他眼里看到任何的同情和憐憫,甚至是可笑的安慰。
雙眼緊盯著門扉,上官卿卿揪著裙裾,一顆心緊張的七上八下。
「該死的!我不想對著房門說話!快點開門!」
「拜托!如果你還在乎我,就讓我靜一靜,明天……我們在再一起把話說清楚好嗎?求求你!」她不想連最後的尊嚴和驕傲都失去,若是這樣只會讓她更無地自容。
在乎!他該死的就是太在乎了!
明知自己就是那個令她傷心流淚的家伙,卻無能為力去改變眼前的事實,只能暗自懊悔自責。
武大狼雙拳握得死緊,惡狠狠的瞪著門扉,好像那門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巴不得出拳揍個幾下。
事情演變至此,他即使心里矛盾也不願讓她獨自一人去承受痛苦和煎熬。橫豎他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不如過來見她一面,听听她的聲音也好。
「好,那我把飯菜放在門外。」武大狼放下手上的餐盤,不舍的交代著,「……喂,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真他女乃女乃的王八老天爺,好端端的一個娘子變成妹子,這樣玩他比較過癮嗎?
可惡!又瞥了眼窗上倒映的女人剪影,武大狼喃喃低咒幾聲才舉步離去。
門外沒動靜了。
上官卿卿悄悄吐出口氣,依舊沒起身的打算,逕自把玩著手中的錦緞繡球,眼里又不爭氣的蒙上一層水霧。
回首過往,憶起和武大狼一路來的相遇、相知和相許,還有阿爹臨終前的叮囑。倏地,唇邊扯開一抹強顏歡笑的笑靨,上官卿卿無奈的喟嘆。
「……罷了,堂哥就堂哥吧,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上官卿卿小心翼翼地將繡球放入盒內,連同披掛在架上的紅嫁衣一起收起,緩緩覆上的盒蓋,正一點一滴掩藏起那不該屬于自己的身份,藏起所有愛戀的記憶和痕跡。
武大狼有一個新的身份。
前任護島將軍上官富義的兒子、現任護島女將上官鳳舞的兄長——上官龍飛。
龍飛,是那個沒緣見到一面的父親為他起的名字,這是根據他那「身輕如燕」的姑母上官飛(肥)燕轉述的,經過上官鳳舞的第一手消息和上官飛燕的驗明正身後,似乎沒任何異議的就確定了他的身份。
午前,武大狼和上官飛燕先到祖祠焚香祭拜認祖歸宗,隨後才一起到天燕閣的膳房用中膳。
這是他正式入上官家後的第一餐,因此慎重其事的將上官家的人全邀來了,說這是為他擺的團圓飯。當然,這也是上官飛燕那雞婆好事的姑母說的。
飯桌上,上官飛燕噓寒問暖的關心個沒完,而上官鳳舞那妮子則是嘰嘰喳喳瞎扯個不停,就連最小的上官宇都能在一旁思思啊啊的胡亂答腔幾句。
熱絡喧鬧的景象背後,仿佛企圖粉飾著什麼禁忌話題和吊詭氣氛。
不過,似乎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熱衷于與他攀談寒暄。
盯著對座那個心不在焉低頭拿筷翻弄著碗里飯菜的女人。武大狼隱忍一上午的火氣終于按捺不住,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的碗筷,他雙手環胸,暴怒的率先發難。
「你呢?上官卿卿,你都沒什麼話好說?」
「呃,大哥……」上官鳳舞嚇了好大一跳忙出聲緩頰,「卿姐昨晚沒睡好,人不舒服,你就別勉強她了啦……」
糟糕,該來的還是要來——上官鳳舞一雙鳳眼暗示的睇向上官飛燕。
「啊,沒錯沒錯,卿卿今早才跟我提過她喉嚨不舒服不好說話,瞧,我這都給忘了,呵呵呵!」上官飛燕掩嘴假笑幾聲,一邊忙著夾菜盛湯,「大狼啊,你就甭跟卿卿計較了,來,多吃些,啊,還有這湯降火,多喝點多喝點……」
明明是十二月天,外頭雲厚天冷,怎麼她就熱得頻頻冒汗?上官飛燕揚著臉,圓眼不時偷覷著左右兩邊對坐的男女。
唉呀,這氣氛有那麼點僵呢,這可怎麼辦才好?藏在桌底下的圓腿往上官鳳舞的方向踢了踢,可對方仍低頭扒著飯裝作吃得津津有味。
沒反應?
上官飛燕狐疑的挑眉,加重了腳下的力道。豈料開口回應她的卻是另一個。
「姑姑,別再踢了。」上官卿卿抬起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踩到的是我。」
「啊,是、是嗎?呵呵呵!」上官飛燕尷尬的干笑幾聲,「我、我氣血不順,腳麻……」拿起碗筷,有樣學樣跟著斜對面的上官鳳舞一樣埋頭扒飯裝死。
餐桌上的氣氛又詭異的靜了下來,安靜得只剩碗筷鏗鏗鏘鏘的敲擊聲,和上官宇天真無邪、邊吃邊玩的哼哼啊啊聲。
「龍飛堂哥想听卿卿說些什麼?」半晌,偽裝好的女人終于啟口。
「你叫我什麼?」武大狼微眯起眼,沉緩的語氣里透露出危險。
龍飛堂哥,真他王八蛋的龍飛堂哥!是等不及要跟他劃清界線就對了?
「龍飛堂哥呀!」上官卿卿一派天真,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你是二叔的兒子,又虛長卿卿七歲,當然得叫聲堂哥羅!」
她知道臉上的笑容很僵、很勉強也很虛假,但若不這麼笑著,不戴上這面具,她怕自己沒勇氣面對他。
「你明知道……」武大狼幾乎是咬牙切齒,「我和你的關系不是一聲堂哥就可以打發的。」若真以為用這諷刺的稱謂就足以區隔兩人的關系,未免也太天真!
「嚇!」細微的抽氣聲源自另兩名女子。
上官飛燕和上官鳳舞有下沒下的扒著飯,四只耳朵豎得高高的,兩對眼楮不時眉來眼去的無聲交談著。
眼下的狀況十分棘手,本身一對愛侶卻意外成了堂兄妹,或許這對男女過去發生過什麼也做過些什麼,但卻沒人敢去揭露這一切,只能像縮頭烏龜般故做若無其事。他們知道,一旦開誠布公,那衍生而來的嚴厲批評和撻伐聲浪,只會徹底毀了兩人的名聲。
「……我和你沒什麼關系,就算有也是再簡單不過的救命之恩,不是嗎?」上官卿卿挑釁的凝望對座的男人,眼神絲毫未調離的繼續開口︰「姑姑,我已經差人公告下去,取消明日婚禮了。」
「什麼?!」上官飛燕和上官鳳舞異口同聲的驚喊出口。
「卿卿,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和姑姑商量以一聲?這下該如何向大家交代?」
「對呀,卿姐,這太莽撞行事了,說不定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
轉圜的余地?不,不會有的,也不可能有。
上官卿卿伸手制止姑姑和堂妹的規勸,視線卻始終在男人身上。
「同姓不婚。」言簡意賅!上官卿卿收回視線,食不知味的撿著碗里的剩菜,「我會把事情處理妥當,你們別擔心。」
呃,她們是擔心,但更擔心身旁臉色鐵青、怒氣顯然被挑起的黑臉閻羅啊!
上官鳳舞和上官飛燕雙雙合上嘴巴,惴惴難安的覷著身旁男人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