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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情人座上的影子 第16頁

作者︰千尋

她怔怔的看著沒關上的大門,像被定身般,一動不動。

她在等,等岢易突然想起、家里還有一個姚子夜,也許他會調轉車頭,接她一起到醫院,那麼,她會和他一起安慰丫頭,陪她哭、陪她笑,充份盡到身為好朋友的責任。

但……他並沒有,當壁上的時鐘滑過兩格之後,她對于等待,死心。

是丫頭的哭聲亂了他的心緒?否則他怎麼會慌成那樣,不過是朋友的父親啊。

她從沒見過他那樣失控,失控到看不見自己傷了她。

因為那個朋友是周采萱的關系吧,他們的生命,有六分之五的時間疊在一起。

端起冷掉的黑咖啡,上面沒有她期待很久的愛心,也沒有加入糖粉的甜蜜,連香氣也早已蒸發殆盡,她仰頭,賭氣似地,一口喝盡。

好苦,苦了舌頭、苦了心,苦得教會她知道,這個叫做報應,報應她企圖搶走好友的男人,報應她為了贏,不擇手段。

低頭,被燙傷的手背像在嘲笑她的愚蠢,一陣陣痛著,她背過很多次沖月兌泡蓋送的口訣,可現在像被點了穴似地,無法挪動身體。

時鐘指針緩緩向前推送,姚子夜看著手背從紅、到微微焦黑、到起水泡……那一點一點成形的,不只是她的手背傷口,還有心底哀慟。

她在杜家等過一天一夜,然後起身,拿起自己的行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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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子夜始終聯絡不上杜岢易,但她聯絡上周采萱,丫頭哽咽地說,她的爸爸還在加護病房,尚未清醒。

身為朋友,是該去探病的,因此她買了香香的百合花,走一趟醫院。

半路上,她想著該如何安慰丫頭,也想著該對岢易說什麼,但這些話都來不及說,便一口氣被殲滅。

她看見了,在加護病房外面,岢易緊緊抱著丫頭,他親著她的額頭、親著她的發梢,不斷低聲安慰她。

他們的動作親密、態度親密,親密到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愛她。

姚子夜退了兩步,把自己隱身在走廊邊,就像隱藏著手背上的傷痕。

經過很久,探病時間到了,岢易環著丫頭進入加護病房。

她從頭到尾沒現身,安靜地離開醫院,因為安慰……有杜岢易給,就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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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姚子夜打電話到杜家,是杜媽媽接的。她說,岢易一直待在醫院,沒有回家。

扁是朋友交情,沒有人會這樣做的,所以一天一天,她深信,他愛丫頭、丫頭愛他,而丫頭的矢口否認不過是欲蓋彌彰的謊言。

第二十七天,她獨自從婦產科診所離開。

醫生說她懷孕了,這是比放榜更嚇人的消息。

她很慌,卻不準自己表現出慌張,她刻意抬頭挺胸,刻意把驕傲寫在臉上,她不想看見任何人的同情,包括她自己。

岢易的手機還是沒人接听,三天前,杜媽媽說她要出門,要幫岢易把換洗衣服送過去。

姚子夜想也不想,就往醫院走。

她當然知道,現在不是和岢易討論這種事的好時機,她也知道,要談判必須先武裝好自己,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她甚至知道,最聰明的做法是先回家、沉澱心情,並且,她該談的對象是杜媽媽而不是杜岢易。

她清楚杜媽媽喜歡自己,她相信杜媽媽會讓岢易為她負責任,屆時,就算岢易再愛丫頭,仍舊會為她將就妥協。

但,這種贏法不光彩,她不要,她寧願選擇笨蛋的做法。

她又帶了一大束香水百合在病房前站定,丫頭的父親已經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她敲敲門。

來應門的是丫頭的母親,她熱情招呼姚子夜,「你來了,快進來。」

「伯父好多了嗎?」

「對,前天總算可以拔掉身上的呼吸器,整個人輕松很多。」

姚子夜點點頭,把花交給周媽媽,側身,她看見單人床邊的沙發上,杜岢易環著丫頭,兩顆頭顱相互貼靠,沉睡。

「這兩個孩子昨天在這里照顧爸爸到天亮,我來了,叫他們回去睡又不肯,實在是……」

周媽媽愛憐地看著杜岢易和丫頭,然後拿著花瓶到浴室里裝水。

兩個孩子的爸爸?雙方家長對于他們倆已經有了某種程度的認定?唉,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岢易的決定。

她走到沙發邊,輕輕推了推岢易,他一下子就醒了,可見他不敢沉睡。

「子夜,是你!」杜岢易看見她,咧出一個溫柔笑臉。

「談談好嗎?」她指指門外。

「好。」他側身,小心翼翼地把丫頭放平,再用棉被把她蓋緊,回身,解釋什麼似地說︰「她很會踢被子。」

姚子夜沒做反應,輕輕走出病房,杜岢易隨即跟上。

他們在樓梯間站定,樓梯里來往的人少,大部份人都選擇搭乘電梯。

她仰頭望他,他瘦了,眼楮底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照顧病人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他卻搶著承擔,他對所有的朋友都這麼好嗎?還是對丫頭特殊?

她想,答案是後者,如果這是他對待朋友的標準,那麼,他會很累。

「你的手怎麼了?」他發現她的手裹了密實的紗布,直覺抓起,心疼不已。

終于發現了嗎?可惜有點晚,二十七天前就該發現的事,拖到現在……唉,她在想什麼?她又不是丫頭。

她討厭自己的嫉妒和狹隘,可是她無法阻止自己。

「快說啊,你的手怎麼了?」

低頭,他撫著她的手,細細察看。

她很晚才就醫,又不肯認真回診換藥,就這樣,傷口時好時壞,醫生恐嚇她,再不好好照顧,以後會留下疤痕。

她並不在乎是否留疤,因胸口的傷痕比手上的更深更大,而且那道傷,叫做咎由自取,她連哭的權利都沒有。

如果說,那天被咖啡燙傷時,她仍未覺醒,那麼在醫院看見他和丫頭的親昵時,也該醒了。只是呵,心底就是不甘願,非要逼他表態些什麼才行,所以,她來了,面對面,她試著做好被撕裂的準備。

「那個不重要。」她淡淡說。

「誰說不重要?你不說,我們就去找醫生來說。」

他惱怒了,抓趄她的手,要帶她去掛門診,反正這里就是醫院,別的不多,醫療人員多到可以當布景。

他好看的濃眉聚在一起,仿佛她的傷是罪大惡極。

真要听?好啊,他都不怕了,她怕什麼。

帶點刻意,她道︰「旅行回來那天,你給我倒咖啡,然後丫頭打電話過來,然後……就這樣了。」

原以為不想不提,事情就會過去,誰知道才說了兩句,那天的情景浮上心頭,她想起那杯冷掉的黑咖啡,胸口就隱隱扯痛,仿佛有碗大的裂縫汩汩地滲出鮮血,酸澀的滋味充斥在唇舌間。

「這是我弄的?」杜岢易不敢置信地望住她,眉頭擰得好緊,大有砍自己兩刀的街動。

「沒事,別在意,是醫生包得太夸張。」她把手縮回來,放在背後。

「已經很久了,為什麼還包這麼夸張?」他直指出事實,果然腦袋比別人好,一看就看出問題。

「有點重復感染,不談那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重頭戲來了,心在胸口擂鼓,一陣陣敲得她頭暈,她很害怕也很緊張,她憂心他的反應是自己預估的那樣,害怕他不要孩子,和她想像中一樣。

「什麼事?」他想不出有什麼比她受傷更重要的事。

深吸氣,姚子夜快速讓四個字滑過嘴皮,「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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