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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 第18頁

作者︰千尋

「比方失戀嘍。可惜哥不愛我,我的失戀構成條件不足,只好把卷卷的長頭發燙直,改變造型、改變人生。」

她拉了一撮頭發到前面,用發尾在他鼻尖搔癢。

「換個造型不會改變人生。」

他抓住她的手,拉到唇邊親吻,她害羞地縮回手,即使他們已經認識彼此那麼的「深」,她的靦腆害羞不曾稍減。

「那要怎樣才能改變?」

「改變個性。讓自己勇敢一點、堅強一點、獨立一點,不要依賴別人。」

「阿浪喜歡勇敢獨立又堅強的女生嗎?」

「對。」

「阿浪不耐煩我的依賴了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你的依賴讓我賺大錢。」

從那天過後,她開始努力,而他也看見了。

他沒空的時候,她一人上超市,用破到不行的英文和人交涉,他回家的時候,她不會再像無尾熊那樣,巴著他連聲問︰「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好想你,以後你要去哪里都帶著我,好不好?」

她盡全力當個堅強獨立的時代女性,可惜,她學習的時間太少,讓他看不見大幅度改變。

她還好嗎?還留在紐約嗎?她是不是又到馬路邊撿男人,她會不會在時代廣場里面偷偷掉眼淚?

離開那天,他知道她醒著,因為她的睫毛微微顫抖,他知道自己下樓,她一定會躲在窗簾後頭,偷偷送他。

但他不叫醒她,生怕她可憐的眼神會留下他的腳步,他知道她太愛她的哥哥,更知道驕傲的他不允許自己當別人的替身。

所以,他不回頭。

眸光一閃,他猛踩煞車,想也不想,把車子停在畫著紅線的路邊。

他跳下車,跑到櫥窗邊駐足。

這是一家專賣店,櫥窗里面有只和阿菲大小、材質一模一樣的加菲貓,討人厭的臉孔、討人厭的肥大肚子、討人厭的慵懶神態,可是這麼討人厭的東西,居然勾出他失蹤多日的笑容。

他不理解自己的沖動,也不想解釋自己的沖動。

他進店里,半個小時之後,提著一個大大的紙袋,不意外地,紙袋里是那個讓他很厭煩的胖阿菲。

走出店家,他看見警察和拖吊車正在「處理」他的車,他懶得上前問,索性招手叫計程車。

這個晚上,他很忙,忙著帶他的「新家人」認識新環境,在介紹到床這項家具時,杜煜權驀地發現,他愛上黎雨佩了……

他愛她,愛到懷疑自己有沒有辦法忍受名字不叫黎雨佩的女人躺到他的床上?愛到他不相信自己有本事收留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

不懂,為什麼他的愛總是落在不能愛的女人身上?

心亂,一個事事照著計劃跑的男人,被從不按部就班的女生徹底破壞了平靜暢意……

二00八年九月十四日。

一輪明月高高掛,庭院里,大大小小的樹上掛滿霓虹燈泡,鋪著白色桌巾的長餐桌上擺滿各色食物,兩個大廚在烤肉、做鐵板燒,空氣間彌漫食物香,引得人饑腸轆轆。

姜非凡和範晨希的家人都到了,兩個可愛的雙胞胎在眾人手里輪流來輪流去,哄得大人開心,十個月大的孩子,正是可愛有趣的年紀。

黎雨佩坐在樹下,範晨希替她準備一張搖椅,她的腿間蓋著毛毯,身上披著喀什米爾披肩,長長的頭發剪去一大段,在腦後束起一個俐落的馬尾。

今天晚上天氣不錯,氣溫還算暖和,可她老是覺得冷,那股冷意是從骨頭里竄出來的,穿再多衣服也蓋不住。

她瘦削的臉上蒼白,細細的手臂上青筋浮現,從美國回來到現在,她的體重至少掉了十公斤。

原本紅潤的嘴唇失去顏色,曾經光彩的雙眸黯淡,她還是不愛說話,還是用一座無形的城堡將自己封閉起來,她還是……還是在深深的黑夜里,思念著沒人知道的阿浪,回想他們共有過的幸福感。

「好歹我們是朋友,在這麼美麗的中秋夜,你多少跟我說幾句話吧。」汪薦何坐在黎雨佩身邊,兩手編著吸管,編出好幾顆粽子,放到她的毛毯上。

她把玩著小巧玲瓏的粽子,他很厲害,常常能弄出可愛的小東西來哄她開心。

「這叫包粽、包中,一個女病患教我的,下回你要考試還是選總統的時候,我折一大瓶送你。」

其實,她對汪薦何有些生氣,他說話不算話,她拜托他轉告非凡哥哥她沒病,別逼她去看心理醫生,他照做,卻從隔天開始,天天到她家報到,一天到晚盧著她講話。

都說過不是要自閉了,純粹太累、不愛說話,難道不行嗎?

他理直氣壯的回答,「沒人逼你去看我,是我來看你ㄟ。」

不管是誰看誰,他都是個昂貴的心理醫生,欺負她的非凡哥哥很會賺錢呀?過份!

「你不喜歡和大家熱熱鬧鬧過中秋節?」

她沒理人。偏頭,遙望天空皎潔明月。

有次她和阿浪到頂樓去看月亮。他說︰「月是故鄉明。」她回,「人是故鄉親。」他問︰「你想家了?」她答,「你在,我哪會想家?!」

她那時候不懂,不懂他就是她的家,離開他,不管置身何地,都會思思念念,心難定。

「雨佩,我去找過你說的那個天宇大師了。」

不管雨佩樂不樂意,他是心理醫生,和病人對話是他的專長,他多少從她嘴里套出情報。

他知道在出國前,她找上一位天宇大師,那位大師好死不死說了一句讓她堅信不疑的話——這是注定,愛你的人會死,你愛的人會離開。

然後,她父母親的死、與姜非凡離婚,以及在美國某人的分離,她全歸咎于自己,也讓她現在像被制約了,時刻與人保持距離。

她深信,她對某個人好,那個人便要遭遇不幸,于是她把自己隔離起來,不想和誰再親近。

黎雨佩回頭,他的話題引起她的興趣。

「那個大師是不是穿著紅色衣褲、理光頭,身上掛著一條大佛珠,嘴巴還涂了鮮紅唇膏的怪物?」那人看起來不像命理師,比較像他該服務的對象。

她點頭,眼底多了兩分期盼。

「要听听他怎麼算我嗎?」

她再點頭。

「他說,這是注定,愛我的人會死,我愛的人會離開,我這輩子與父母無緣,學歷不高,出社會找不到工作,姻緣線也會因為我的狼狽而斷裂。」

黎雨佩皺眉。

「你听出來了,對不對?那句話是他對每個顧客的開場白,然後再一陣危言聳听,把人嚇得半死,再榨干對方口袋里的錢。

「我爸媽今年六十幾歲,我念書念到博士學位,而工作,連你都說我很貴的,至于姻緣線,像我這種型男還愁沒有美女愛?雨佩,這種伎倆很容易拆穿,他不過利用人類的不確定心理,引顧客將他的話與自己發生的遭遇聯想在一起罷了。」

汪薦何頓了頓,繼續說︰「他有沒有也信誓旦旦地對你說︰‘想要改變命運的話,就花五千塊讓我改運,要是經濟許可,再買條粉色水晶帶回去,保證你時來運轉,改變天命?’」

她噗嗤笑了,他模仿得惟妙惟肖。

「不會吧?你真的買下那條六千八的水晶鏈子?」他張大兩顆帥眼,不敢相信她這麼笨。

黎雨佩搖頭。

「還好你沒買,恭喜恭喜,這下子我可以真心對非凡說︰‘放心啦,雨佩沒問題,有病的是那個天宇大師,他該拿著我的名片到診所里來預約。’」

他遞給她一杯果汁,她接手,喝了。

「所以嘍,不會有人因為你的親近而遭殃,重點是你的非凡哥快被你的沉默弄瘋了,你就體貼他賺錢辛苦,對他多說幾句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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