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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妻多福(上) 第3頁

作者︰陽光晴子

朱哲玄整整兩天不見人影,此時全身除了酒味外,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脂粉香氣,肩背還有些細小的咬痕及吻痕,至于那抓傷——

呵,這種傷她在陪同養母去一名富少家中治傷時看過,激情的床事造成的,因渾不在意,以致傷口感染引起高燒昏迷。

兩個小廝也瞪著主子背上幾道長長的抓痕,這種傷他們倒是司空見慣,但仍莫名的感到窘迫,明明去青樓的又不是他們。

「啞巴啊,怎麼不回答我家小姐?」半夏叉腰瞪了兩人一眼。

「先是在悅客樓。」丁佑硬著頭皮開口。

薛吟曦記得自己也曾去過那里,一位客人吃飯吃到一半突然昏迷不醒,她把脈後確定是怒急攻心,施了針人便醒了,但那酒樓的布置真是要閃瞎眼楮,餐具家飾都綴有金銀、寶石、琉璃或瑪瑙,總之怎麼矜貴怎麼來,但又不致流俗,既優雅又有貴氣。

听掌櫃說,在那里一餐吃酒的費用都可以讓貧戶吃上一年了,但朱哲玄後背上的傷絕不可能是在悅客樓造成的。

「又去了哪里?」她再問。

那雙清澈杏眼看過來,兩名小廝都頭皮發麻,有種不回答不行的威勢。

「就、就在百花樓待上了。」宋安低頭嚅囁說。

「銀兩花完了?」

「是,百花樓的規矩是先收費,時間到了再給錢才能留宿……」他頭愈來愈低。

她點點頭,再看一眼醉醺醺的朱哲玄,「替你家世子洗漱更衣,好好睡一覺,明日我會讓茯苓送湯藥過來,至于傷口,只是看著嚇人,並無大礙,畢竟身體好到都能尋花問柳了。」

這一回,她留下一瓶外敷的藥膏就離開。

兩個奴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主子收拾干淨。

朱哲玄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但他全身都痛,沒有一處是松快的,尤其後背幾處還隱隱刺痛,他想也沒想的就要小廝去叫薛吟曦過來。

不久,丁佑回來了,但只他一人,手上多了一碗湯藥。

「薛吟曦呢?不用過來幫我換藥嗎?」他皺著眉頭坐起身,那渾身的痛楚讓他又生氣了,「該死的,昨晚那兩個美人的手跟嘴都死命的往本世子的身上又咬又抓,真真是疼死本世子了。」

兩名小廝互看一眼,都不敢搭話,丁佑端著藥碗半蹲在地,拿著湯匙輕輕攪動。

但朱哲玄也是狗鼻子,一下就聞出這藥味與過往都不同,「換藥了?」

丁佑悶悶點頭,一湯勺喂進主子那張比女人還要美麗的唇瓣。

湯藥一入口,朱哲玄俊臉頓時皺成一團,「咳——呸呸呸,這什麼鬼藥!」這藥除了酸中帶澀外,還有苦死人不償命的苦味。

「本世子不喝了,你去把薛吟曦給我叫來,她是在整我嗎?這給的是藥還是餿水?」他怒不可遏的指著丁佑,再指向房門。

「其、其實剛剛半夏端藥給奴才時有轉達表小姐的話,她說……說……要嘛世子爺就乖乖喝藥,再不然就是去外面買藥。」

「那就去外面買。」朱哲玄想也沒想的道。

「可是世子爺,您已經沒錢了,這陣子盡往青樓酒樓跑,還有請姑娘們彈琴跳舞,夜夜笙歌,昨晚在百花樓已經用完最後一張銀票了。」

朱哲玄瞪大眼,揉揉額頭,覺得煩躁,「你去找舅舅拿錢,說是我要的。」

丁佑欲言又止,但在他怒氣沖沖的狂吼下,還是硬著頭皮出去,沒一會兒就見薛弘典跟著他一起過來了。

薛弘典對這個花錢如流水的外甥也是備感無奈,再想到朱啟原交代的事,他只能選擇說謊,「你爹這個月沒派人送錢過來,舅舅也沒法子借你多少,這是舅舅全部的私房錢。」

他從袖口拿出一個荷包,放到朱哲玄手上。

朱哲玄一模,皺起濃眉,將荷包里的銀兩倒出,「五兩?」這讓他花費一餐都不夠。

「咳,你省著點花。」見外甥還要開口,薛弘典直接搖頭,「你不懂,這家里作主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舅母,而且吟曦早你一步來找我,說你生活靡爛不利養傷,縱之害之,她跟我叮囑再三,絕對不能借你錢。」

這一听,朱哲玄哪里還不懂,這薛府管中饋的竟然是那丫頭片子!

「我爹可能忘了,呿,是想置之不理吧。」他撇撇嘴角,「舅舅還是寫信去提醒我爹吧,免得他忘了這里還有一個要花錢的紈褲兒子。」

他說得悶,頭也低著,因而沒有看到薛弘典尷尬的奇怪神情,「好,錢一到舅舅就給你,你這五兩銀還是省點花吧。」

「嗯。」朱哲玄吐了口長氣,但想到薛吟曦干涉他借錢一事,忍不住抬頭,「但我還是想說,舅舅、舅母也太離譜了,薛吟——表妹不過是個撿來的丫頭,憑什麼讓她掌中饋?還管那麼寬?」

薛弘典搖搖頭,「你不懂,中饋要是沒有她管,舅舅還真不知內院要亂成什麼樣子。」

原來郭蓉雖然看似剽悍,實則外剛內柔,有一顆菩薩心,她不僅在醫館坐堂看診,也會四處去給人看病,病人一旦哭訴沒錢她就心軟了,時常幾包藥只收幾個銅錢,甚至分文不收都是尋常事。

本心純善不是壞事,但有些人卻利用了郭蓉的善心,坑了藥材不夠,還討要補品,極盡訛詐之能事。

他繼而又道來一樁陳年往事,當初郭蓉去外頭看診,那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偏偏經濟支柱被惡霸打成重傷,他們哭得淅瀝嘩啦,郭蓉心一軟,一大筆錢又丟出去,甚至連兩人薪俸都送給他們了,那家人千恩萬謝,跪地痛哭。

他長嘆一聲,「我忙于縣務,也知她心善,想說她身邊有嬤嬤丫鬟陪著,不會出什麼大事,誰知那一家子都是戲子,連嬤嬤丫鬟也被騙了。」

「這是被訛上了?」

「是呀,等吟曦發現家里連買米錢都沒有,立刻派人去尋那家子,結果卻是人去樓空,不,那受傷的男子倒是還在,原來他根本是被那幫騙子弄成重傷的,最後人也沒救回來,還是去了。」

自那次後,薛家的經濟大權就毫無異議的落在薛吟曦手上。

朱哲玄蹙眉看著舅舅,突然覺得他過得比自己還憋屈,雖然事出有因,但讓個丫頭片子掌家,不等于顯示他們有多無能?

外甥眼中的憐憫太明顯,薛弘典老臉有點熱,但又不得不愧疚承認,「我跟你舅母著實不太會過日子,這個家在吟曦加入之後才真正像個家,不怕你笑,現在是吟曦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說到後來是滿滿的驕傲。

舅舅既是妻奴,也是女兒奴,朱哲玄看著舅舅臉上的神情,簡直無言了。

朱哲玄借不了大錢,就著那五兩銀也是沒個消停,天天讓丁佑去外頭喚人進來焚香彈琴,或是找知名戲子唱戲給他听,好不悠哉。

倒是郭蓉正在閉關研發新藥,幾次被那戲子咿咿呀呀的聲音吵得氣急敗壞,差點沒提桶水去轟人,但都讓丈夫及養女攔阻了。

「夫人,病人最大是不是?總是自家外甥,養好傷就可以將人送走了。」薛弘典好聲好氣的說著。

「表哥能作亂都是因為爹給的那五兩銀,等表哥花完便沒錢作怪了。」薛吟曦很理性的說。

郭蓉最听女兒的話,最後還是憋著氣回到自己的搗藥室,邊搗藥邊咒那小子,待丈夫回房,又捏了他幾把腰間軟肉去去火。

這一日,薛吟曦去了一趟竹林軒後,穿過月洞門返回自己的蘭陽院。

這是縣衙後院中最精致也最大的小院,因養父母堅持,再加上院後有塊空地,可以讓她種藥田,她與兩個丫鬟佔了兩間房,另有一間擺放各式藥材的偏房及一間書房,後方還有一間小廚房。

薛吟曦直接來到藥材室,熟稔的挑揀幾樣藥材,再轉到窗明幾淨的小廚房,半夏俐落的升火,她便開始挽袖熬煮朱哲玄的湯藥。

「小姐為什麼還要弄藥給朱世子喝啊?他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了,而且他還不感激呢。」半夏一邊替主子當助手一邊打抱不平。

「娘把這個病患給我了。」薛吟曦淡淡的說,一邊注意著爐火上的瓦鍋。

所以這事就成了主子的責任。她不平的噘唇。

「不過,他自己都不在乎了,我自然也不必太盡力。」薛吟曦又說。

半夏眼楮倏地一亮,「沒錯沒錯,就讓他自己慢慢折騰,小姐就讓他慢慢的好,錢花光了無處可去,窩在府里韜光養晦也好,看他怎麼上躥下跳。」

薛吟曦淡淡一笑,看著藥壺里的湯藥微微滾動,慢慢變了顏色,冒出陣陣煙霧和藥香,這才將另一把藥材放進去,再吩咐丫鬟們小心看著藥,熬好後送去竹林軒,這才離開廚房往書房去。

「小姐一定又在看那本有關手術的醫書了,找了那麼多鐵匠工匠,也沒人做得出那種薄如紙片的小刀子,小姐還不放棄,都幾個月了。」半夏都心疼壞了。

茯苓個性慢熟,在外寡言少語,但與半夏熟悉便說得多,尤其事關主子。「小姐的認真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世上我最佩服小姐,她忘了自己是誰,但不曾自怨自艾,也沒要求老爺夫人替她找她的親人,她知道那無疑是大海撈針,她不想麻煩他們。」

何況那些拐子很殘暴,當時連同小姐在內總共近三十名、年紀約在五歲到十歲的男女,相貌都極好,全都被喂食迷藥,當官兵要逮那些拐子時,他們竟然將那些孩子全殺了,也是小姐命大,許是對她另有安排,她是單獨被關在另一間房,幸運避開死劫,只是身上雖無傷,卻遺忘了所有過往。

當時拐子們竭力反抗,最後全部伏誅,也無人可詢問她的身世。

在詢問小姐的意願後,她便跟著老爺夫人到滿南縣上任,前兩年老爺又回京述職,接著再度外放到知庾縣,轉眼都已經五年了,人海茫茫,也許小姐家也沒人吧,所以才一直都沒有人來找。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待藥好了,半夏就端去竹林軒,只是回到蘭陽院時又積了一肚子火氣,「那朱世子好無禮,說我們熬的藥比餿水還難聞,給豬吃都不吃。」

「他會喝的。」薛吟曦說的篤定。

是藥三分毒,藥能讓傷口復原,自然也能讓傷口惡化,她要做的事太多,沒有閑功夫去應付一個幼稚的熊孩子。

「小姐您就等著吧,朱世子一定會主動來求姑娘的。」茯苓也附和。

第二章  身分高貴引注目(1)

一連三日,天空飄起綿綿細雨,朱哲玄也安分了三日,披著外袍就著卷起的竹簾觀雨,兩個小廝看出他的氣色不好,都勸著他喝藥。

待天氣放晴了,他後背愈來愈痛,不得不喝藥,但喝了傷口還是發紅潰爛,他要丁佑去請薛吟曦,但那丫頭竟然說她沒空!

他氣到不行,拖著隱隱抽痛的身體就往蘭陽院去,偏偏來到府衙快兩個月,他從來沒好好逛過,那丫頭住的地方是往東還是往西他哪知,最後還是靠著兩個小廝引路才走到蘭陽院。

不大不小的院落處處透著精致,屋內無人,但隱隱有听到談話聲,他順著聲音來處走去,就見到屋後一小片田地栽了兩排小苗,薛吟曦正帶著兩個丫鬟蹲在田中,將另一個竹簍里的小綠苗小心翼翼的栽入土中。

「表妹這叫沒空?本世子都快痛死了,你這什麼三流大夫?」

朱哲玄是真的氣啊,他背後的傷紅腫發痛還流膿,讓他睡不好也吃不香,就連听戲听曲也無法專心,總之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是舒坦的。

薛吟曦抬頭,只見他俊容蒼白,眼底發青,臉上長了些胡碴子,但不得不承認,即使如此,這張妖孽臉孔仍然很吸引人。

「這些藥苗是從山上摘下來的,若不及時栽植便活不成。」她淡淡的說著。

「藥苗養大還要好些日子,直接買藥材回來不就好了。」朱哲玄月兌口而出。

薛吟曦抬頭看他一眼,「表哥好大的口氣,不知表哥要給表妹多少銀子去買藥材?」

朱哲玄一噎,他若是有錢,怎麼會待在府里哪里也不去,偏偏舅舅那里沒消沒息,他這做晚輩的總不好去催討,他還要臉呢。

不過,她剛才那番話倒也提醒了他,他有一筆帳還沒跟她算。

「表妹是故意的吧,明知我沒錢還盯著舅舅不許借我銀兩,你管得也太寬了,我向我舅舅借錢,跟你這——」

「表哥是過來吵架的?」薛吟曦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當然不是,但眼下朱哲玄還真想吵了,他忍著背痛跟她說話,她倒好,還是慢條斯理挖土、栽種,兩個蹲在一旁的丫鬟,尤其是半夏還一副憋笑的模樣。

他咬咬牙,言歸正傳,「本世子後背的傷疼痛不已,喝了湯藥也沒效,你這庸醫開的什麼藥?」

「免錢藥材的藥效總是慢些,但還是會好,表哥大概喝個半年或一年——」

朱哲玄難以置信的吼了出來,「免錢藥材?」

「是啊,一分錢一分貨,何況想用高價藥材也得有錢買才行。」

「舅舅舅母可知道表妹如此計較黃白之物,給我用劣等藥材養傷?」

「免錢藥材不等于劣等藥材,再說表妹是看人用藥,無愧于心。」

「要我喝半年一年的藥,還說無愧于心?」

「當然,病患不遵從醫者囑咐,一個小傷要感染成大傷難道也是醫者的錯?再說了,時間長短對表哥又有何意義?可是攔了你尋花問柳、縱情玩樂之路?」

朱哲玄黑眸半眯,「什麼意思?表妹諷刺我生活靡爛?你是看不過去還是羨慕妒嫉?」

薛吟曦冷笑,「表哥生活靡爛干表妹何事?不過我倒是沒看出表哥這般頹廢的日子有何讓人羨慕妒嫉的地方,還請表哥不吝賜教。」

「你!」他一噎,覺得後背的傷口更痛了。

「表哥吃飽撐著沒事干,但表妹還有許多事待做。」她看了看籮筐里尚未移植完的小綠苗,再抬頭看他。

「哼,此處不留爺,必有留爺處!」他氣呼呼甩袖走人。

兩名小廝急急跟在朱哲玄身後,拼命勸他不要沖動,出門前侯爺早已交代主子只能留在舅老爺這里,不準他離開,若是主子真的走人,那以後都不必回侯府了。

朱哲玄腳步一頓,恨恨的啐了一口,回頭瞪著不遠處還在種植藥苗的薛吟曦,「沒錯,我爹跟那個女人就是要逼得我走人,哼!我才不如他們的願,我就忍著,薛吟曦也不喜歡我,那我就偏不走,讓她不舒服!」說完繼續往前走。

「對對對,沒錯,就是這樣,世子爺千萬不要順了某些人的心啊。」

兩個小廝順著主子的話說,雖然知道侯爺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但只要不離開縣衙,主子說什麼都是對的。

只是,主子怎麼轉往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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