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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與福星 第21頁

作者︰寄秋

「小涵,開始了。」

霍香涵回過神,驚恐的拍拍胸脯。「嗯!我陪西極哥哥。」

十分地獄亦是無妄海,海里沒有一滴水,飄浮的是無處可去的游魂,他們忘了自己是誰、叫什麼名字、住在哪里、爹娘是誰,渾渾噩噩的飄移著,直到消亡。

但死的人實在太多了,尤其是因為戰爭而死去的將士兵卒,他們無人收埋,回不了家,為國捐軀卻得不到香火供奉。

他們憤怒了,悲號著、哭喊著要一個公道,不想橫死沙場。

千千萬萬的士兵將領匯集成一股怨氣,千百年來得不到宣泄,怨氣生了惡念,形成無法解開的煞氣。

當墨西極盤腿一坐,念起妙法蓮華經第一卷經文,原本死寂的無妄海忽地卷起大浪,波濤洶涌的翻滾,每一波浪潮都有如煮沸的滾水,不斷向上翻攪,發出驚心動魄的怒吼。

一道巨浪打來,幾乎要將兩人淹沒,浪中是無數殘缺的肢體及人臉,或捉、或咬的沖向念經的人。

這時候,進入冥思的霍香涵身上發出耀目白光,照亮整片無妄海。

更多的哭聲一擁而上,幾乎將他們撕碎……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佛儒道本是一家,妙法蓮華經講的是不分貧賤富貴,人人皆可成佛,是所謂的「經中之王」,而地藏菩薩本願經則是超度累世的冤親債主使其解月兌,可解因果。

十世殺戮的墨西極征戰沙場,戰爭是最消耗人命的地方,兩軍交戰,一夜死上十萬、二十萬人是常有的事,死在他手里的敵軍不計其數,其中也有他的兵,他們都回不了家,困在戰場,哪兒也去不了,而後收入十方地獄。

墨西極要度化的便是這些無法回家的亡靈,以經文來解因果,化前世恩怨,人人皆可成佛,消弭煞氣,重入輪回再世為人,來世投生太平年,不用再烽火連天。

「都七天了,怎麼還沒回來……」

白幡飄動的靈堂旁,兩個中年美婦坐在一張榻上,彼此肩靠肩的相依偎,其中一位似在打盹。

「啊!你說什麼?別嘀嘀咕咕在我耳邊叨念,我都被你吵醒了。」難得睡個好覺,全被她破壞了。

「你這人,我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你的心也未免太大了,孩子的情形不曉得怎麼樣,你居然還睡得著。」她愁得吃不下、睡不著,每到夜深人靜,會到棺木旁偷看一眼,手指放在兒子鼻子前,看他有沒有在喘氣。

而這人倒好,能吃能睡,人家府里辦喪事,她偕夫婿前來,明知要禁葷,偏生帶許多肉食回來,夫妻倆當在自己家里似的在靈堂前吃肉喝酒,跟在祝賀她死了兒子有什麼兩樣。

「百里兮雲,我忍你很久了,不是要死要活的,死魚一般的坐化,便是老母雞似的聒噪,管東管西,你就不能心平氣和的當一回菩薩嗎?慈眉善目觀自在。」看她一會兒站、一會兒坐,坐立難安,自己都替她累。

「上官月,你一點也不擔心涵兒嗎?她七天不吃不喝,盤腿坐著,連動都沒動一下,你不怕她餓著,我還心疼我家小媳婦。」當娘的沒心沒肺,真不曉怎麼養大女兒。

「兒孫自有兒孫福,何必為他們操心,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們要做的是多活幾年,好看他們子孫滿堂,咱們享福就好,想太多是自尋煩惱。」吃得好、睡得著便是人生美好了,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生性豁達的上官月從不為小事煩心,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夭,為何要為難自己呢!

因此她養出的孩子是笑臉女圭女圭,整天笑嘻嘻的,像個討人喜愛的福娃,討得許多人喜歡,她一笑,所有人就跟著笑,笑口常開。

「你說得倒輕松,子孫滿堂,沒有兒子哪來的孫,我現在連兒子都快沒了。」債呀!債呀!還不了,兒子再不清醒,她都要愁白了發。

看百里兮雲愁容滿面,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上官月反而哈哈大笑。「早種苦瓜、晚種苦瓜,你天生一張苦瓜臉。其實呀!煩惱都是自己尋來的,庸人自擾之。我女兒雖然時不時闖禍,可每回一闖禍就召福來,所以你有什麼好不安心的,有我家的寶貝金疙瘩在,你兒子絕對沒事。」

她只有一點點擔憂,女兒七天粒米未進了,她的身子骨不知撐不撐得住,當娘的還是小小心疼。

知曉墨家剛尋回的長子「過世」的消息的確叫人震驚,他們夫妻倆連夜從霍家堡趕來,看到躺在棺材里的孩子,眼淚沒忍住就往下滑。

都是姓墨的錯,納了個糟心的妾,正妻、嫡子被逼得走投無路,她一個火大就出拳了。

後來好姊妹才私下告訴她,孩子還沒死,只是他命格犯煞,騙過老天後自會蘇醒,害她白哭了一場。

墨之默更該揍,等她逮到了機會,肯定讓他哭爹喊娘,大叫「女俠饒命」。

「真的?」百里兮雲驚喜地睜目。

「你看我都敢放她四處溜達了,還問什麼真不真。不過緣分這玩意兒真是妙,有緣的人怎麼都會走在一塊,咱們兩家的孩子是天定姻緣,萍水相逢也會看上眼。」唉!女大不中留,得讓她爹把嫁妝準備好,寶貝金疙瘩要嫁人了。

百里兮雲想笑,卻又皺起眉,朝擺在廳堂的棺木看了一眼。「快天亮了。」

頭七過後便是出殯,她真讓兒子下葬不成?

「別發愁,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和你家那口子怎麼了,是和、是離?」他倆之間怪怪的,不像夫妻,倒像住在一個屋檐下的仇人,眼神都沒扔給對方一個。

說到丈夫,百里兮雲表情一僵。「我對他沒有任何指望了,得過且過,好在孩子已長大了,等你家金疙瘩嫁進來,我就等著抱孫,你別來跟我搶,叫清歸生十個、八個孫子給你玩。」

莫清歸,霍天綱和上官月的義子。

「嘖!才說你古板,一成不變的老古董,這會兒倒是成了能言善道的三姑六婆,孩子是生來玩的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要是放不下就別勉強,女人的心傷不著。

靈堂的另一邊坐的是兩位家主,一個是喝著小酒配紅燒肉的霍天綱,一個是品茶吃野菜餅的墨之默,兩個男人倒沒什麼深仇大恨,還是能聊兩句,閑話家常。

只是看到墨之默左眼的黑眼圈,還是挺逗趣的,叫人嘴角往上翹。

突地,雞鳴了。

喔——喔——喔——

「孩子……孩子還沒回來……」

上官月連忙抱住不安的百里兮雲。「別慌、別慌,再等一卜……」

話還沒說完,殺雞似的叫聲讓人心口一驚。

「詐……詐尸了!少主詐尸了!他……他坐起來了,快……快請法師,詐尸了……

詐尸?

兩對父母馬上來到棺木前,只看到坐起又倒下的墨西極睜開幽深眸子,他一手捉著棺木邊緣撐起上身,再一次坐得直挺挺。

「娘,我回來了。」終于。

「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百里兮雲頻頻拭淚,覺得什麼都好,連相看兩相厭的丈夫都順眼。

「你……你詐尸?」墨之默的反應是震驚,以為長子尸變,驚恐地直往後退,還拉著親家一起退。

「我沒死。」躺了七天,身體有些僵硬,墨西極動了動手腳才慢慢悠悠的從棺木內爬出。「對了,小涵呢?」

「啊!還有寶貝金疙瘩。」

四人沒有猶豫的奔向後堂。

四人?

為什麼是四?應該五才對。

事實上,墨之默根本沒有動,他幾乎是呆住了,完全不敢相信長子「死而復生」,死去七天的人還能活過來?

「小涵……」

「涵兒?」

「寶貝金疙瘩……咦!怎麼沒人?」

無明打著哈欠指向廚房的位置。

「她說她快餓死了,餓得走不動,卻飛也似的狂奔而去,我攔都攔不住。」他順手捉起一根雞腿咬下一塊肉,又喝茶解膩。

餓得走不動?

飛也似的狂奔而去……

眾人目光落在無明身側的小幾,上面擺滿了吃食,一大盤包子正熱著,讓人看得嘴饒,而那位饑餓的金疙瘩居然沒瞧見。

呃!大概餓到頭昏眼花了,不是她腦子有病,幾個疼愛金疙瘩的長輩和未婚夫有了結論。

「我去找她。」

看著墨西極急切的身影,百里兮雲和上官月夫婦都笑了,孩子讓人操心讓人愁,又讓人無可奈何。

「月姊,該談談兩家的親事了。」

「不連名帶姓的喊我?」這個見風轉舵的。

「曖!親家母,你就別拿翹了,趕緊來下聘,看我女婿多急呀!剛剛還站不穩呢,這會兒都健步如飛了。」

一說到飛,兩人都笑了,看小兒女笑話。

「你們不用跟墨兄商量商量嗎?好歹他是女婿的爹。」霍天綱嫁女兒的意願不高,他倒想給女兒招婿。

百里兮雲和上官月同時臉一沉。「不必。」

「呵……不提不提,兩位做主,我……我去喝酒了……」兩只母老虎雌威大發。

回到廳堂,靈堂還在,棺蓋掀開,唯獨「尸體」不見了,上門祭拜的親朋好友一臉納悶,喪禮還辦不辦?

墨之默把霍天綱的酒給喝了,一臉醉意的胡說八道,揚言他要去當道士,學長生不老術,被解完毒來送孫子最後一程的墨老爺子一掌劈暈。

得知這是一場戲,長孫還活著,他一抹淚哈哈大笑,在曾孫出世後上了無量山,拜一清道長為師,成為最小的師弟,壽長五百七十二歲。

「小涵,別吃太多,當心吃撐了。」原來龜息丹不止饑,下回要建議大師姊改進,不然人還沒醒先餓死。

「西極哥哥,我要吃醬肘子。」她從來沒這麼餓過,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好,我給你拿。」墨西極拿了一大盤,兩人分著吃。

「真好吃。這是喪家菜吧?」煮給來送葬的親朋好友,吃完默默離開不說再見。

喪家菜?墨西極頓了一下,而後繼續吃。「下次誰家死了人可以去吃一頓。」

滿墨家找人找到廚房的童玉貞差點氣炸,看看她找到什麼,兩頭滿嘴油,狂吃狂喝的豬,枉她還擔心他倆剛從鬼界回來身子不適,沒想到是白操心了。

番外  天生福娃

「我覺得粉紫的好看。」

「不、不、不,茜紅色才可愛。」

「你那什麼眼光呀!像個紅包能見人嗎?等過年了再恭喜發財。」紅通通的俗氣,紫色高雅。

「你才兩眼糊屎了,看不清好壞,一根紫茄子走出去,還不笑掉人家大少,茜色喜氣。」大俗即大雅,活潑大方。

「上官月,你能不能講點道理,別事事和我唱反調,偶爾讓我一回不會少掉你一塊肉。」這人是無事找事,放著一大片家業不去理會,偏是賴著不走,和她大眼瞪小眼,相看兩相厭。

「喊!你我相識也有三十余年,你幾時看過我跟人講道理了?你去我下輩子找找理擱哪里了。」這女人吃齋拜佛太多年,把腦子拜傻了。

百里兮雲沒好氣的一睨理直氣壯的姊妹淘。「小寶來,祖母給你穿上新衣服,再梳兩個小兔髻。」

「祖母,我不是小寶。」

粉妝玉琢的小娃兒生得圓潤有肉,兩頰圓嘟嘟,透著女敕紅,小嘴兒像摘下來的紅櫻桃,水女敕多汁。

「你不是小寶?」

兩個祖輩的婦人同時一愣,睜大眼瞧著面前穿著小裙子的三歲「女」娃,一臉迷糊。

「嘻嘻!我才是小寶,祖母和姥姥認錯了。」一顆小腦袋從花叢中鑽出來,嘻嘻哈哈的轉動活靈活現的眼珠子。

「小寶!」

百里兮雲和上官月面面相覷,數十年的默契無須言語,一人一邊拉出調皮搗蛋的小孫女。

和先前的粉娃兒站在一塊,兩個人的長相一模一樣,只是一個干干淨淨、玉雪晶瑩,像畫中走出來的小仙子;一個全身髒兮兮,似乎在草地上滾過,細若春雪的臉上東一塊污色、西一片泥,簡直是個泥女圭女圭。

偏偏他們個性相反,活潑好動的是姊姊,文靜秀氣的是弟弟。

他們是墨西極和霍香涵成親一年後生下的雙生子,姊兒小名小寶,哥兒小名小貝,合起來是一雙寶貝。

墨小貝一生出便是長房長孫,因此理所當然是墨門的少門主,肩上責任重大,有些少年老成。

而墨小寶是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的嬌嬌女,不僅墨家、霍家眾人寵上天,百里家的長輩也疼入心坎里,無量山眾道長更是送上如山一般高的禮夠她用到長大,童玉貞特意上門為她批命改運,賜四字——

天生福娃。

「咯咯咯……姥姥,你別搔我癢,我要上清風觀當女道士,學玉貞姑姑的本事,跟她一樣能降百鬼、御風而行。」墨小寶一身打扮活月兌月兌是個小道士,和童玉貞的男裝裝扮如出一轍。

上官月和百里兮雲一听,頓感一個頭兩個大,墨家出了個道士還不夠,難不成日後墨門要改成道觀?

「祖母,我學墨門的機關術,以後揚名立萬。」有大志向的墨小貝揉開祖母眉問的皺褶。

看著一動一靜的兩個心肝肉,百里兮雲忍不住笑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早就看開了。」

上官月笑著朝她一使眼神。「一人一個。」

會意的百里兮雲噗哧一笑。「好。」

姜是老的辣,孫猴子再潑也難逃如來佛祖的五指山。

一會兒,一個大紅包……不!是茜紅色的小身影身著繡小貓推球的小衣裙,紮了兩個小丫髻,模樣討喜地被上官月抱在懷中。

另一個紫衣翩然,如仙童般的男娃則讓百里兮雲牽著手。

上官月和百里兮雲滿意了,開懷大笑,兩張粉女敕小臉卻一臉苦相,無言的控訴——祖母(姥姥)好幼稚。

從頭到尾躲在一旁的墨西極與霍香涵相視一笑。

「西極哥哥,下個月我們還去祈雲山看雲海嗎?」這幾天墨門眾人齊聚一堂,整個墨門呈現一個嶄新的氣象。

听著她撒嬌的不喚夫君喚哥哥,墨西極心軟的說︰「去,當然去,所有和你承諾過一起走的,我都會全部實現。」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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