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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吾妻(下) 第4頁

作者︰陳毓華

這世間沒有平白無故的疼愛,也沒有毫無緣由的怨恨,一切有它的緣法。

鹿兒笑容明淨的靠過去,雖然眼前的老人和陌生人無異,但是能力所及,對一個病重的老人,她願意做任何讓老人家高興的事。

這是原主的原生家庭,她就當替原主盡一點孝道。

她直接就坐到老夫人的身邊,揚起陽光般的笑臉,眼眨也不眨的看著面消瘦的老夫人。

「孩子,」明老夫人忍不住模模她的發和小手,「你坐到繡凳上吧,免得過了病氣,對你不好。」

鹿兒笑著露出整排潔白的貝齒,「鹿兒的身體好得很,我在鄉下的時時候和堂姊比從這個山頭跑到那個山頭,都沒輸過。」

她兩手畫了個大圈圈,表示那個山有這麼大,這麼遠,還擼起自己的袖子,秀出她自以為稱得上健碩的小老鼠肉。

老夫人被她逗笑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沒幾兩的小肌肉,還很配合的說道,「欸,是真的。」

鹿兒接著撩開老夫人的袖子,秀出她下垂的胳臂,「往後鹿兒幫祖母按摩,您就能像我一樣胳膊上養只老鼠了。」

明老夫人一點都沒有因為鹿兒的不著調生氣,兩眼反而亮晶晶的,「那要養不成老鼠呢?」

「鹿兒就把自己的老鼠給祖母。」這位老太太給了她很不一樣的感覺,那種護雛的感覺就好像她一直都待在自己身邊,從來也沒離開過,感情涌現得非常自然,毫無違和。

「好好,說話要算話喔。」說完,明老夫人忽然咳了起來。

這一咳咳得不可收拾,明澹趕緊把鹿兒抱下來,溫氏也命人去煎藥,嬤嬤拿帕子,一個替她拍背順氣,一個拿痰盂,屋里慌忙成了一團。

鹿兒第一回被人家這樣抱下來,還沒能生出什麼異感,又看著明澹一臉的憂色,她捏了捏明澹的手心。

明澹以為她是擔心,低聲擠出個笑,「別擔心,你祖母會沒事的。」

鹿兒把整個小手放進他的手掌,悄聲道,「爹,您也快別擔心,祖母吉人天相,神明會護她長命百歲的。」

明老夫人咳了一陣子,緩過氣來,看著兒子兩手壓著鹿兒的小小肩頭站在她床前,氣有些提不上來,以致有些干巴。「姮姮這話我愛听,我沒什麼事,倒是你們這一路上又是車又是船的,累了吧,先去洗休息,祖母也歇一覺,晚上大家精神好了再來聊天說話。」

明澹帶看鹿兒出了遠沁堂,兩人心頭還是有些沉重的,不想溫氏追了出來。

「大伯,娘說讓您進宮請太醫過來一趟。」

明澹有些不敢相信「娘真的這麼說?」

溫氏看了眼鹿兒,內心有些復雜。「娘還說從今天開始要認真吃藥了。」

以前的明老夫人對吃藥是很排斥的,煎來的藥不是不小心打翻,要不就進了尿桶,逼著她吃,便又哭又吵又昏倒,請來看診的除了京里知名的大夫,也曾請過太醫院的太醫,病人不配合,來了神仙也枉然。

其實這說來說去都是病,明老夫人心里覺得對不住大兒一家,當年大兒遭蒙冤獄,她要是堅強著些不要病倒,把孫女接過來養,又哪來後來這麼多的事?

歉疚和無盡的悔恨時時掛記在心上,這些年又感覺年紀大了,時日無多,當年的事就變成了一根刺,如鯁在 ,大兒為了尋找女兒至今未曾續弦,這是存心要孤老一生了。

他是明家的頂梁柱,卻連個傳承的子嗣也沒有,她深深覺得對不起過世的明老太爺,對不起老大一家,思來想去,便成了病謗。

「鹿兒,你先到祖母的碧紗櫥歇著,缺什麼,張嘴喊人,不用跟她們客氣,客氣就是吃虧知道嗎?爹去請太醫來給你祖母看診,等這邊事了,再帶你去挑中意的院子,可好?」

「好,我身邊有小綠,爹不用擔心,她能干得很,有事我會讓她去問的。」

明澹點點頭,出門請太醫去了。

碧紗櫥是遠沁堂的內間,可說是碧紗櫥,比起鹿兒在百花村的房間幾乎是它的幾倍大,一張金雞鬧芙蓉羅漢床,一架鏡妝奩,雕刻瓖嵌包金綴玉,玲瓏可愛,大紅酸枝圓角櫃。

看得出來這碧紗櫥平常少有人進出,鹿兒進來的時候,得了吩咐的婆子、丫鬟正在整理床鋪,被子、枕迭是嶄新的,帳幔也是,這種氣候要鹿兒來說根本還用不著燒炭,許是明老夫人身子弱怕冷,鹿兒又是嬌客,下人得到吩咐,便點起燒了銀霜炭的暖爐、放了松香的象牙香爐,八仙過海的圓桌已經擺上四時瓜果,一壺冒著濃濃蜂蜜香的茶也擺上了。

一時間暖意融融,讓人整個都松懈了下來。

遠沁堂的人做事俐落,問了鹿兒沒有別的事情要吩咐,便退了去,只是眾人退去之前都有意無意的賞了她一眼,好像她是什麼稀奇玩意般。

鹿兒在路上雖然用過糕點,可糕點又不能當飯吃,肚子還是餓的,她淨了面、手,換了衣服,讓小綠去尋廚房,煮一豌面來。

大人們這會兒顧不上她,她也很習慣自己照顧自己。

小綠把歸置箱籠的事情交給樂樂、花兒,逕自去了。

小綠問了人,很快借了明府的廚房煮了碗熱騰騰的山藥湯面,大大的兩大碗,這是連自己的份都煮了啊。

也是,她們在家的時候就是如此。

鹿兒讓小綠把一大碗的山藥湯面給丫頭們都分著吃了。

她也把一碗面吃光,又暖又燙的湯面下肚,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擦擦嘴,還真是累了,倒頭睡去。

她才睡下,明澹也領著太醫回來了,他神情惶恐,更多的是不自在,原來他的身後跟著的是當今大殿下官扶邕,後面才是太醫。

太醫也不是普通的太醫,是太醫令。

說來湊巧,他一入宮就遇到正要出宮的大殿下,他作夢想不到大殿下會主動來攀談,知道他要替母親延請太醫進府,很爽快的替他請了太醫署的太醫令。

太醫令向來只為宮里的皇帝和皇後、貴婦們請平安脈,雖然明澹是個鹽運使,有從三品的宮位,但他就算要請太醫,也要經過層層手續,哪可能像皇室的人可以隨叫隨到的?

不費吹灰力請來了太醫令,最讓明澹傻眼的是,這位殿下竟然還要到他家里來,探望明老夫人的病情,這和孤臣般沒兩樣的明澹惶恐了。

老實說現在的朝廷並不是那麼的平順,先帝薨逝沒多久,京城還在舉國哀痛著,但是帝位不能虛懸,國不可一日無君,新帝在眾臣的擁戴中繼了位,年號延年。

盡避延年帝登基,可帝位還不穩,為了鞏固權力,擺平多如牛毛的朝政和平衡各方勢力,即便皇帝已經有幾位皇子,卻無冊立東宮太子的意願。

朝中權臣也知曉這時候提立儲君會讓延年帝不喜,因此也沒有人自己去找不痛快,明澹以為這位殿下佔嫡又佔長,真要說只要將來不犯大錯,那把椅子應該就是他的了。

不過,先帝在的時候,對這位皇太孫寵愛過了頭,延年帝長期被忽略,從延年帝繼位至今的各種蛛絲馬跡看得出來,他和大殿下漸行漸遠,甚至一味的偏寵二皇子。

這種疏遠不是單方面的,大殿下對延年帝也保持著不冷不熱的態度,按理說天家父子無親情,人的手指有長短,偏寵某個孩子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要從大局上來看,這樣的情況卻頗為不妙。

柄家社稷再經過先帝駕崩的動蕩之後,好不容易得到片刻安寧,目前再也禁不起更多狀況了,偌若延年帝的心思有那麼些偏頗,弄不好又是一場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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