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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不死必有福 第3頁

作者︰簡薰

她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情緒,未曾謀面的夫君第一次對她表示出善意,居然是在休妻的時候。

而後跟記憶中一樣,她回到府里才一個月,李娟娥便上門投靠,隔不到半年,李娟娥便號稱有孕,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可以誣賴她娘給人下藥,讓她娘受委屈。

上輩子,她娘被送往鄉下住了一年,因為不習慣又心里委屈,沒多久就病倒了,從此留下了病謗,就算回到了京城也養不好。

那日她跟母親原本在說話,後來母親睡著了,她坐在床邊想事情,卻沒想到頭上珠釵的珍珠突然落下,滾進床底下,母親的房間一向干淨,加之她從小頑皮,便自己爬進去撿,就在這時候李娟娥進來了,大概實在太得意,又沒想過床底下有人,于是自己講了起來。

「姊姊,你命真好,明明咱倆是同一個祖父,怎麼你的父親就這麼本事,把財產翻了幾番,而我的父親就這樣沒出息,一日三頓都困難,同樣姓李,你能嫁入大戶人家當正妻,我卻只能當妾。

「不過現在都不要緊了,你快死了,而正妻之位會是我的,大老爺這麼喜歡我,我又生了兒子,老爺肯定會把我扶為正妻,命好不如自己爭氣,我就挺爭氣的是不是?用一個沒存在過的孩子逼得你到鄉下莊子反省,再買通僕婦下藥讓你體虛,等我成為填房正室,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你女兒嫁出去。」

李娟娥輕笑一聲,掩不住的得意。

「姊姊啊,我還真服了你,這種被休的女兒也留在家里養,听說趕車的老于始終討不到老婆,我就把盛杏許給他當妻子,你說好不好?省得她意見這麼多,簡直麻煩,我啊,看到麻煩不去除就全身難過,哎,大老爺午睡快醒了,他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但對我可寶貝得要命,我得去陪著,不然他醒來看不到我會不高興,我就不陪姊姊了,姊姊啊,你就好心點,快點死吧,別讓我等太久啊。」

等李娟娥離開後,陸盛杏從床底下爬了出來,氣得全身發顫,久久不能言語。

她是被休了,但也知道是門戶問題,她倒真沒想過人心可以這樣險惡,母親明明對李娟娥很好,滑胎之事也只以為是不湊巧,母親就是運氣不好,沒想過是李娟娥有心陷害,更荒謬的是,老天好像在幫李娟娥一樣。

她急著去遂心院要向祖母告狀,祖母院中的嬤嬤卻說祖母下午受了點風寒,現在頭正疼,要她先別打擾,隔日便听說祖母發起高熱,接下來持續了幾天都不見好轉,父親說趁著天晴要全家去玉佛山給祖母祈福,她上了馬車,馬車里原本還有陸盛菊,後來趙氏人不舒服,陸盛菊便去母親坐的馬車上給松松肩膀,偌大的馬車里就剩下她一人,馬車一路往前,一路往前,一路往前……沒再停下來。

駕車的是老于,他說自己迷路了,于是他們在外面待了一天一夜,直到陸家的人來找。

祖母知道後抱著她哭泣,祖母相信她,但沒有用,女人實在太艱難了,事實上她就是跟老于孤男寡女的在外面過了一夜,這跟小私奔也差不多,為了陸家名聲,她只能嫁給老于,若留這樣一個姑娘在家,弟弟妹妹都不用說親了。

陸盛杏同意嫁,條件是不能讓臥床的母親知道,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還是有人把話傳了過去,母親激怒交加,臨嫁前讓她逃,她還擔心著弟弟妹妹的婚事,母親卻是一陣苦笑。

「不用擔心,你走了,他們自然會安排,此後人人都知道陸盛杏自盡,耽誤弟妹這種話也只能騙騙你這個傻丫頭。」

陸盛杏听了母親的話,真的逃了。

她逃到一個小村落,說自己是被趕出婆家的克夫寡婦,在小村莊過起深居簡出的日子。

一年多後,在里正的媒合下,收養了一個農家養不起的兒子,兩歲多的小孩子很可愛,她也盡心盡力撫養,讓他學習讀書寫字,等他十六歲說親,她原以為自己可以過上含飴弄孫的好日子,卻沒想到那孩子狼心狗肺,把她的銀子首飾什麼的搜刮一空後跑了,媳婦一見丈夫不在,收拾了東西就回娘家,把她一個人扔在那里。

當下她整個人都傻住了,她從小養大的孩子啊,居然這樣對她?!

她也沒別的生活本事,剛開始還能勉強靠著繡活支撐,後來染上風寒,咳得什麼也做不了,藥也買不起,都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為什麼。

陸勝崎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貧病交迫的狀態,躺在床上數日,米粒未進,屋頂破了也沒修,雪花從破口處一直落下,屋子冷得跟冰窖一樣,她卻連起身添柴的力氣都沒有,始終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陸勝崎說,爹後來發現李娟娥干的好事,直接把她扔往鄉下莊子干活,這十幾年來花了好多銀子一直在找她這個女兒。

陸勝崎見從小矜貴的姊姊變得如此落魄骯髒,內心難過,但想起找到人總算是喜事,于是打起精神,「姊姊,我們回家吧。」

陸盛杏虛弱的點點頭。

「我已經成親了,現在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你要是看到他們肯定會喜歡,爹的頭發都白了,見到人可不要不認得,他這幾年老叨念著你,還說萬一哪日自己先走,讓我也得繼續找。」

听弟弟絮絮叨叨的,她想到他小時候若是挨了凌先生戒尺,肯定會跑來跟她哭訴,說凌先生是夜叉雲雲。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想笑,卻完全沒有力氣。

陸盛杏覺得自己的命運真的很荒謬,她明明是陸家的大小姐,福泰郡主的嫡長媳,現在卻淪落到躺在小破屋中奄奄一息。

她頓覺累得不行,耳邊听著弟弟的叨念,慢慢閉上了眼楮……

卻沒想到一醒來,她回到了出嫁前一天,她在美人榻上小寐,四歲的小勝崎下了學堂回到家,便沖來她的院子,一看到她就抱怨道—

「姊姊,姊姊,你听我說,凌先生真是太不講理了,今天才剛剛上完《詩經》中的幾篇,居然讓我背出來才能走,我背得慢了,還挨了兩下。」

看著陸勝崎氣得鼓鼓的小臉,陸盛杏一度以為前生只是場夢,是她要出嫁太不安了,才會作那麼稀奇古怪的夢。

她笑著安慰弟弟幾句,但總覺得心神不寧,後來她帶著弟弟到了母親的春和院,見到母親的瞬間,她的眼淚便奪眶而出,真的是娘!那個寵她愛她的娘!她情緒激動,心里痛到不行。

她這樣的反應可把母親嚇了一跳,母親把她摟在懷里安慰了一番,說福泰郡主年年都布施濟粥,肯定是好心婆婆,讓她別擔心。

棒日拜別父母,那過程更是似曾相識,好像經歷過一樣,陸盛杏心不在焉的上了花轎,听著吹吹打打的喜樂聲,內心卻更加明白,拿隻果,過盆,踩瓦,拜天地,那些都是真的,所以她想母親時心很痛,模到手腕時卻覺得皮膚冰涼,她連花轎在中途會被耽擱一會兒都知道。

怎麼會這樣?

陸盛杏突然想起年幼時跟祖母去玉佛山拜拜,她早就忘了當時抽中的簽號,只記得自己從那放滿簽詩的簽格中抽出一張,拿去解簽時,卻難倒那位老和尚了,他說沒見過這簽,後來他讓她等等,約莫一盞茶時分,一個更老的和尚拿著那張粉紅色的簽詩出來,她這才看到自己抽了一張凶吉簽。

她只看過凶簽、吉簽,什麼是凶吉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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