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與她的臥房,從她出事的第二天,他便搬出了那間房間,因為那房間里有著她的氣味,全是她四處走動留下的痕跡,所有甜美的一切都在那房里真切地發生,他與她……
都過了三個月……至今他仍是無法接受她已不存在的事實,所以除了逃避眼前的一切之外,他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麼?
那一天……也是下著雨,所以他開始痛恨著雨天,因為那雨絲一旦落下,縷縷都像是把鋒利的刀刃,刀刀刺在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口上。
但再痛,他卻是什麼也挽不回,只能一再要求自己不去看著,不去想著,好奢望著哪一天,心口可以不再痛,讓他可以用著平靜的心去懷想她。
可真會有那麼一天嗎?他懷疑……
忍著刺痛的心口,紀博堯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並移動腳步走向大門口去。
別去想著雨,也別再去想著那一天,只要進了辦公室,讓忙碌的工作填滿他整個人,那麼他便沒有時間及心思去想著她。
但是……在他不斷地這麼告訴著自己時,放在玄關旁的兩把傘卻毫不留情的再次提醒著他,什麼才是現實。
藍色與紅色的兩把傘放在一塊,那是他當初為她而買下的,每當下雨的日子,她總愛與他帶著這兩把傘一同出門,但現在她已不在,再也沒有人要求他一定得在雨天里拿著那把傘……
驀地,冬佛是長時間所壓抑的負面情緒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他飛快地鋯起了那兩把傘往屋後走。
他打開儲藏室的門,用力地將那兩把傘扔了進去,再以最快的速度甩上門板。
耳里傳來像是砸中物品掉落的聲響,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該死的不想再看見它們,不想再任由它們時時刻刻提醒他曾擁有過什麼,而又失去了什麼。
※※※※
二個月後
紀書妤繃著一張闖入了紀博堯的辦公室內。
但她身上穿的,不是優雅大方的套裝,因為今天並不是上班日,而是眾人放大假的時間。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紀書妤十分不滿地質問著紀博堯。
現在她管不了他是不是自家大哥,她只知道自從嫂子過逝之後,他不曾回家與父母好好吃頓飯,把所有時間全投入工作之中,與忙碌相依偎。
如今,即便沒有工作讓他填補時間,他也情願呆坐在案桌前看著計算機發呆,而不願去響應任何關心他的眾人,他把自己的心封閉在一個不教人踫觸的空間里。
「今天不用上班,妳來公司做什麼?」紀博堯淡淡地開口反問,並將目光調向窗外,臉上並無任何表情。
「問我?這問題你應該先問問你自己才對,你沒資格這麼問我。」看著他將目光調向窗外,紀書妤原是壓抑的怒火瞬間爆發。
她用力踩著步伐來到紀博堯的眼前,用最直接的方式擋去他的視線,逼著他不得不看著她。
對于自家小妹這直沖的一翻話,紀博堯選擇了沉默。
「說話呀,為什麼不說話?」紀書妤雙手環在胸口前,繼續咄咄逼人,「不敢問你自己嗎?還是那答案,你根本說不出口?需要我為你說嗎?」
紀博堯看著她,在她以為他將要開口說些什麼時,他卻又別開了眼,開始收拾著桌面,那動作顯然是打算離開辦公室。
「怎麼?現在要上哪去?」紀書妤快他一步將他放在桌面上的車鑰匙取走。
「把鑰匙給我。」紀博堯朝她伸出了手,聲嗓仍舊平淡無波,听在她耳里卻是完全了無生氣。
「現在就跟我回家去,你知道爹地跟媽咪有多麼地擔心你嗎?你不主動回家,他們就算來看你,都不敢多說什麼,就怕說了敏感字眼,讓你更傷心。」
所有人都明白他有多麼地愛著他的妻子,但傷著的人不只是他,愛著蘇曼曼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人,只是他失去的悲傷比任何一個人都來得深,來得重,這一切,誰都能輕易明白及感受。
沒有人奢求他立即淡忘了這些傷痛,也沒人要他忘記,時間有著一定的療愈作用,他低落的人生總會在一個段落停止,待他整理好所有記憶及傷痛,再重新出發。
只是將近半年的時間過去了,所有的人逐漸地從失去的痛楚中恢復,至少都已能夠接受這遺憾的事實,就只除了他。
他一天要比一天的平靜,教人乍看來與其他人相同地處于恢復之中,但只有真正明白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平靜是一種封閉行為。
他讓所有人在失去一名家人之後,也在同時彷佛也失去了他,而她不打算讓這一切繼續這麼下去。
「不要。」她堅決地搖頭,並將手里的車鑰匙擺到身後。
「把鑰匙給我。」他再次重申,嗓音偏低,大手仍是擺放在紀書妤的眼前。
以往她總是能在自家大哥眼底看見一道柔光,但那道柔光已經消失了好久,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失去所有熱情及情感的瞳眸,無聲地透出他那已空洞的靈魂。
兩個相愛的人怎麼會落得這樣的結局?不該是這樣的……
「走。」紀書妤沒將車鑰匙交出去,反倒伸出右手拉著紀博堯。
「我現在不打算跟妳回家去。」就如同她剛才所說的,父母親們擔憂的心情,他並不是不懂,但與其讓他們看著他強顏歡笑,倒不如眼不見為淨吧。
「我也沒要你跟我回家去。」紀書妤沒好氣地回應著,用著很大的力氣才將他從椅子上拉起身,可這並不表示他願意順從跟著她走。
「不然妳拉著我是想上哪去?」他直挺挺地站著,任憑著她拉扯著,卻是一步也不曾挪動。
「回家,回你的家。」
「做什麼?」
※※※※
紀博堯順利地拿回了車鑰匙,但代價是必須讓自家小妹也跟著上車。
他不明白她為何堅持要到他的住處去,即便在半途中他再次問著她相同的問題,她仍是緊抿著唇不肯回答。
直到目的地抵達,他開啟大門讓她進了屋的那刻,她依舊什麼也不肯說。
第6章(2)
一進到屋里,紀書妤便一語不發地打開第一間房門,接著提第二間、第三間……
「我不記得妳的家教何時變得這麼差了。」紀博堯沉著臉,伸手扣著她的細腕,阻止了她那像是搜查的動作。
「你認為我現在會在意這個問題嗎?」紀書妤用力地甩開他的手,轉身朝著另一間早已被她開啟的房間走去。
那是紀博堯現在的臥房。
「妳到底想做什麼?」若她只是來查看他一個人是否將生活環境弄得很糟,那麼她可以離開了,他很好。
「你走開,我現在正要忙著,你可以先打個電話給媽咪,好跟她談談她女兒的教養問題。」她拉開更衣室的滑門看了看,接著便將里頭的衣物一件件地拿了出來。
「妳這是做什麼?」見狀,紀博堯立即上前阻止她的動作。
「你連主臥房都不敢睡了,自己一個人睡到這房里來,明明無法忍受這屋里有嫂子的一切,卻又舍不得清理,那麼你該搬回家住了,嫂子的東西,我會幫你收妥,等到你哪天願意接受現實的時候,你再來向我要回去吧。」
嫂子所有的東西全仍在原位上,他舍不得去除,卻又無法承受所有東西在在提醒著失去主人的事實,所以他才搬到了另一間房里。
何必呢?他何必讓自己過得這麼矛盾?何必心痛地掙扎。
「出去、出去……」紀博堯很瞪著她,粗魯地將她拖到房門外,但這還不夠,他要她離開這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