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到了她晚年,整個人開始神智不清,情緒更顯暴躁,也是心寶陪在身邊,不曾想過要離開。
甚至到太皇太後去世前,更是臥病在床,不曾下床過,也是由她來酣身擦澡、整理梳妝,甚至晚上就睡在她老人家床前。
多年來,她就在明翠宮深居簡出、盡心服侍;她這些行為開始在宮里傳開,連皇上都知道,明翠宮的心寶對太皇太後的翠心。
可惜後來她老人家還是辭世了,喪禮比照帝喪,辦得隆重莊嚴——這個撐過三任皇帝的女人,就這樣熄滅了人生的燭火。
太皇太後逝後,她到太後娘娘的跟前,開始伺候起太後,一段新生活就此展開,不過就跟太皇太後在世的時候一樣,她只需要伺候太後娘娘,其他空閑的時間,她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畢竟從太皇太後那里來的人,誰也不敢太過苛待。
某日午後,她趁隙抱著從藏經閣借來的書,要趕緊還給看管藏經閣的老公公,以免拖累人家。
匆忙趕到藏經閣,還了書,不過公公又借了幾本給她,她笑著}阪下,手里又是滿滿的書。
離開藏經閣,她本想直接走回明翠宮,可是她經過一片桃樹林,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因為風吹樹林,花瓣紛飛,美景引人入勝。
她看著那景色,幾乎入迷,忽然間,她又看見那一棵大樹,還有大樹下的石頭,她笑了笑,往前走去。
來到樹下,就這樣坐在石頭上,心寶享受著微風,翻看著書;她好訝異,公公竟然拿這種書給她看……不過她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但是就在她看到字里行間的某個字時,心里一愣,她抬起頭,看看四周,好似在想著什麼,她拿起竹子,在土地上亂畫著,畫著畫著,竟然下意識的寫出了字……
醒……
「這個醒是指我的字嗎?」
心寶一驚,趕緊並起腳,想用她腳上那雙不算大的繡花鞋,將泥土地上的字擋住,然後一抬頭,看向來人。
那人正是向群,他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她頭頂的光線,一張英俊好看的臉孔就這樣懸在她的眼前。
他笑著,就這樣坐在她身旁的的另一塊石頭上,心寶則是急到臉都紅了,不停想要擋住地上的字。
「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踩在腳底下呢?」
一愣,又趕緊把腳挪開,可是這一挪,她更懊惱,「我……」
向群大笑,也拿起樹枝在地上寫了個寶字,大大的寶字跟她寫的醒字並列。
「有寶也有醒,這樣就互不相欠了。」
心寶笑了,笑得很開心,向群也是,他拿起樹枝又在地上寫了字;他寫,她也跟著寫,就好像是在地上對話一樣。
最近忙啥?
沒忙什麼。
好久沒見你。
我初五才來過,哪有好久?
向群突然把樹枝丟在地上,「我們都見到面了,有話干嘛不當面說啊?」
心寶也笑了,向群看她抱著書,不禁一問︰「這次讀了什麼書?」
心寶翻開讓他看書皮,向群不禁訝異,「藏經閣借這種書給你看?」
《賢正朝軍機奏折摘錄》、《賢正朝玄宮營造實錄》……這種可以說都是宮里的機密啊!
心寶不好意思的笑著,「我也很訝異,可是看了以後,覺得還滿有趣的。」
「經過這些年,你已經可以看這種文章了。」向群由衷佩服,她現在才十七歲,就能閱讀宮里收藏的官方文書,實在難得。
「很多字都是你教我的。」
向群挑挑眉,心里竟然為了她這句話而開懷,他整個人就坐在石頭上,伸伸懶腰;心寶看著他,眼前的他與她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還是一身寒鐵戎衣,腳踏戰靴,配劍在身,可是身材比當年更為高大——
二十二歲的他,已經不再是孩子了。
「你最近好嗎?」
他笑著,「日子過得安逸,這樣算好嗎?」
現在的他正是天子衛隊的成員,離開少兵營後,他就在宮里的衛隊當差,負責保護天予。
在旁人看來這是閑差,可是這不是他要的未來,他不想在宮里當個看門的,他……想到前線打仗去。
向群的想法,心寶都懂,「不要急,流石埋不住美玉,布袋藏不住針錐,總會有月兌穎而出的一天。」她這樣安慰著他。
向群看著她,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可是這話由她口中說出,听起來特別讓人開心。
「我習武,投入少兵營就是為了想要振興向家過去的光榮,爺爺跟爹一直告訴我,向家還能不能振作,就看我了!如果我一輩子都待在宮里當侍衛,沒有機會到前線去建立戰功,我拿什麼振興向家?」向群淡淡說著。
但是心寶可以感覺到他內心隱藏的渴望與激動。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她讀過一句話,男兒志在遠方,怎麼男兒跟女兒的心有這麼大的差別?她總想安于命運,而他卻是志在前線沙場。
「爹說,過了他那一代,向家就不再是貴族了;我的未來,還有向家的未來,都要靠我自己去闖……」
「醒之……」
向群揮揮手,「不說這個了,真要我現在上戰場,我心里也有牽掛呢!」
「牽掛?」
他看著她,緊緊凝視著她——這個牽掛竟然就是眼前的她,眼前這個女孩——
時間流逝如梭,她竟在轉眼間長成這般亭亭玉立。
心寶發現他看著自己,心想他口里的牽掛,她頓時臉一紅,不知該如何言語。
她的臉紅,他也看在眼里,心想這或許不是他一心付諸流水,而是兩心相往。
心寶趕緊回過神,輕輕咳嗽,順道穩住自己的思緒,「醒之,武官保家衛國是使命,可是戰爭畢竟殘酷,不只將士,連尋常百姓都要受害。」
「所以我們這些武官才要上戰場保家衛國啊!」
「對,可是戰火分不清誰是兵、誰是民,一有戰事,怕是軍民都逃不過。」心寶還是把心里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醒之,我知道你想建功,但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向群听著,心里像是被撞擊到了一樣,他看著她,好訝異這番話竟然是從她的口中說出。
「對不起,醒之,我說這些的目的不是要潑你冷水……」
「不!你說得很好……至少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向群很慚愧,「我太急了,急到好像一點人性都沒有……」
「才不會呢!」心寶臉略紅,「至少當年在睿王府,是你救了我啊!」
向群笑著,模模自己的頭,也很不好意思——長年都待在軍營,面對的都是男人,現在踫到自己喜歡的女生,他還真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
他們聊著天、談著心,愈說愈深入、愈談愈貼心,說著說著,向群竟然站起身,要表演一套拳法給她看。
他扎穩馬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出拳,每一拳都虎虎生風,顯見已扎下深厚的根基;每一套拳路、每一次回旋踢,都顯出出拳者的臂力過人。
心寶帶著微笑專心看著,她如此欣賞的表情讓向群更是打得起勁,簡直停不下來;不過他心里自己知道,若非她,他在其他人面前,才不願意這樣像耍猴戲一般展現自己的武藝。
但是她可以,如果是她要看,那他願意。
不遠處,幾個人站在那里看著這對男女,尤其是看著心寶。
「母後、你看,那是心寶姐姐耶!」
來人正是皇太後,她看著眼前的畫面,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轉身就帶著眾人離開,不打擾桃樹林里的小兩口。
一個時辰之後,心寶才匆匆忙忙的趕回明翠宮,她自己很緊張,她很少這樣在外面拖這麼久不回去,實在是這一次,她與向群聊天相處得太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