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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瓏 第2頁

作者︰微塵

??她這樣語氣忤逆尊長,桂雲亭本該勃然大怒地喝斥她,可不知怎的,在這樣目光的注視下就連剛才積郁于胸的怒氣也消散得無影無蹤,隨即升起填補空虛的竟是愧欠。眼前的如花嬌顏與她的母親何其相像,卻又有著迥異于她婉約、怯懦模樣的尖利嘲諷,若她的臉上也有這一絲的神采,自己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迎納新歡。將自己的花心歸咎于別人,桂雲亭心中稍安,不由得長嘆一聲︰「玲瓏,我知道你母親的死對你打擊很大,爹爹的作為使你不信任天下男人,可是玲瓏,不管你再如何的堅強能干,如何的機智聰敏,你終究也不過是個女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千古不變的亙理,你再怎樣傲氣不也一樣要嫁為人妻,以男人為天為地嗎?你這樣的脾氣說不得將來要吃苦的,為何不學學你的姐姐們,她們不一樣也很幸福。」

??「幸福?」玲瓏譏誚,「和三四個女人共分一個丈夫,也叫幸福?」眼角有意無意地瞥著自己的父親。

??被觸動了痛處,桂雲亭愧欠中添了一分躁怒,「都是我太過寵你才讓你如今日這般目無尊長。」煩躁地在亭中踱步,雖然她忤逆自己最深,終還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是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來威逼她的。轉而又暗嘆,我何時又能威逼得了她了?唉──可惜,若玲瓏不是玲瓏,是我的兒子該有多好。太過聰明的女子,真不知是好是壞。從小自己這個當爹的就管不住她,向來也只有自己順她意的分,又有哪一回不是讓她主導了全局?若說這世上還有誰能克制得了她,恐怕也只有她逝去的母親了。她母親?對了──

??桂雲亭停下腳步,轉身面向神態悠閑的玲瓏,語氣逆轉,听起來既語重心長,又隱含一分哀淒︰「虎毒尚不食子,何況于人?天下哪有存心害自己子女的父母?為父再如何的逼你,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你早早的嫁了,也免得蜚短流長。」看到她的不以為然,語氣更加淒迷,「況且律呂是你母親親自挑中的乘龍快婿,你母親的臨終遺願也是希望你能夠嫁給他,你不信為父,難道連你的母親也不信嗎?難道你要讓你母親死不瞑目?」

??接連的兩個難道令玲瓏不禁心下一凜,這世上誰的話都可以不理,母親的遺訓卻斷不能忘,腦中又浮現出了母親蒼白羸弱的面龐,臉上猶掛著兩串晶瑩的珠淚,「瓏兒,你、你千萬不能和娘一樣,要幸福,知道嗎?」娘,玲瓏閉上了眼,再睜開時仍是那慣常的平淡無波。縴指微撥,夾起一顆棋子,她眼睫低斂,唇邊漾起輕笑,「女兒若同意嫁,爹爹是否也允以錢莊做女兒的陪嫁?」

??「啊?」桂雲亭倒抽一口冷氣,自己怎麼沒想到這個?「這,這……」

??玲瓏俏顏微仰,盈盈淺笑映亮整個臉龐,「難道父親忘了,桂家的錢莊姓桂,卻是桂瓏的?」

??「你──」桂雲亭面色紅一陣白一陣,半晌說不出話來,不肖女啊──

??玲瓏巧笑輕盈地站起,走幾步挑開了厚密的白紗簾,一陣寒風乍入,冷得她直打了個哆嗦。即使是溫潤江南的初春,也有寒冷如斯的時候。玲瓏抬手壓緊了領口,回頭輕笑,「爹爹不必氣惱,玲瓏答應就是。您和眾位姨娘就著手給女兒挑個好日子吧。請恕女兒告退。」微福了身,走出簾外。

??直看到亭亭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桂雲亭才恍然回了神,頹坐在加了厚墊的石凳上,若沒了錢莊,桂家還如何算得江南首富?女兒答應了,終于了了一樁心頭大事,也算補償了一分對她母親的愧欠,可怎麼就沒想到,若玲瓏離開了桂家,桂瓏也就隨之而去。桂園的揮霍已成習慣,以後的吃穿用度又該從何而出?一時心中竟說不出是該喜還是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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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律呂,祖籍山東歷城(濟南),其祖避戰禍于杭州,迷醉于西湖景色,遂定居在湖畔。桑氏祖上是書香門第,因緣際會下得高人指點練就一身武藝,後將書法寓于其中,劍法自成一家,睨視中原與桑家書劍並稱二絕。其後代以保鏢為業,到桑俊義一代已頗具規模,桑俊義武藝高強,人又風雅,極重然諾,黑白兩道都給面子,听說從江南走到江北,只要打出桑字金旗便可保得貨物一路平安。無論是官府還是普通商人只要有重要的東西,花再高的價錢也要托給‘威武鏢局’。

??「十年前,桑俊義病逝,鏢局生意便由其長子桑律呂接掌,當時桑律呂年僅十八歲,沒人相信他可以將鏢局撐下來,生意一落千丈,十天半月的也只能走一趟沒什麼油水的小鏢。即使如此還是遇上些搶劫的山賊,被桑律呂殺得落花流水,眾人見他神威,便生幾分敬懼之心,幾趟大鏢走下來,桑律呂青出于藍的事跡已在眾人口中廣為傳播,幾乎成了一個傳奇人物,什麼一個人單挑黃風寨,與有名的江洋大盜對陣幾招之內就將人挑落馬下,多少綠林豪杰找他比試從未有人勝出等等不一而足,甚至還有人將這編成了書段子在茶館里書說。

??「總之是十分神奇,桑家的鏢局現在更是遍地開花,從南到北到處都有威武鏢局的影子。倒是桑律呂卻很少露面了。但越是這樣神秘越是引人好奇,听說他不但武功高超、書法卓絕,人全無鏢師的莽悍風雅如貴公子,長相也貌比潘安、氣死宋玉,是杭州城所有待嫁姑娘的心儀之人,每日里上門提親的都踏破了門檻,就算不做妻做妾也行。」說到這里裴衡拿眼瞥了眼簾後,舌忝了舌忝有些干澀的唇。

??一只染著豆蔻的縴縴素手從簾後遞出一只茶盞,裴衡見狀忙接過,只听簾後女子輕笑︰「這是最上等的雨前龍井,新下的,最是潤喉不過。」

??「多謝小姐。」裴衡單手打了個揖兒,毫不客氣地將茶一飲而盡,一股甘爽順喉而下,不由舒服地喟嘆一聲。

??桂玲瓏輕搖了搖頭,上好的茶就這麼讓這頭不解風情的牛飲了,真是後悔遞了出去。輕笑聲猶存︰「你倒查得仔細,還什麼貌比潘安、氣死宋玉?」

??「呃?」裴衡有些怔然,這算是夸獎吧?

??桂玲瓏輕撫手中溫玉,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七弟讓你查的就是這些?」

??「啊?」裴衡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七少爺讓他去查桑律呂,也沒具體說讓他查什麼,難道不是這些?

??桂玲瓏語態悠閑,細眉微挑,「你可知我們桂家和桑家是什麼關系?」

??「呃,是世交。」裴衡據實以答。

??「不錯,是世交,既是世交,你剛剛說的那些有什麼理由我會不知道?」桂玲瓏柔潤的女聲輕輕雅雅。

??裴衡只覺頭皮陣陣發麻,不可能,這是六小姐,怎麼能感覺自己正面對著七少爺說話,對了,他們是雙生子,怪不得,怪不得感覺如此相像。

??桂玲瓏自簾後起身,「你去杭州查了半個月,回來又告訴我一些早已知道的不算新聞的新聞,恐怕我告訴你還會更詳盡些,何勞你又跑了這麼遠的一趟?」

??裴衡窘迫異常,也自覺做了一件平生最糗之事,逐漸收起初見時小視女子的輕蔑之心,此時只覺滿心惶恐,真想狠抽自己嘴巴。裴衡啊裴衡,你竟會做下此等的傻事,枉了你桂家錢莊二總管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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