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了,高燒使他以為這是夢。
狂熱的物漸漸變得溫柔,比一片飛絮的雪花還要輕飄親。她放棄矜持,合上眼,全心全意地投入他的夢境;這也許是她今生唯一真正的吻,她的心抽搐起來,她好高興,能與她愛的男人有個美麗的吻,不枉此生啊!
歐陽楚瑾疲倦地躺下來,連帶將她一起拉到他身上,吃力地撥開她耳邊的垂發,以顫抖的聲音呢喃。「在我和我大哥之間,你比較愛誰?」
「我根本沒見過你大哥。」福雨兒聆听著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歐陽楚瑾有氣無力地說︰「你最好不要見到他,他病得只剩皮包骨。」
「你不是說他只是有頭暈的毛病?」福雨兒蛾眉輕蹙。
「我騙你的,我娘要我這麼說。」歐陽楚瑾發出干澀的自嘲聲。
「我不怪你,我也有……」福雨兒話還沒說完,額頭突然被偷襲的吻打斷。
歐陽楚理小聲而甜蜜地問︰「跟我私奔好不好?」
「不好,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雖然我愛的人是你……」福雨兒羞怯地將臉埋進他胸膛,卻听到均勻的鼾聲。
她抬起臉,看到他臉像爐火般紅通通,眉鼻皺成一塊,顯得很痛苦的樣子,她趕緊去找伙計要來臉盆,替他擦掉臉上大量的汗水。
看他翻來覆去又不停地申吟,仿佛身處煉獄里,她為自己不能減輕他的痛苦而感到痛苦;她雙手合十,跪在床邊,同菩薩祈求,千萬則讓他死,她願意減少自己二十年的壽命分給他,讓她早死早超生,下輩子運氣再壞也壞不過這輩子做掃把星的苦難。
這時,劉大姊走了進來。「我回來了。你在干什麼?」
「我在向菩薩祈求讓你借到錢,借到了嗎?」福雨兒滿臉期待地轉過身。
「那個小器……」劉大姊盯著她浮腫的嘴瞧。「你的嘴唇怎麼了?」
「我煩惱時有咬嘴唇的習慣。」福雨兒心虛的否認。
「二公子強吻你,是不是?」劉大姊可是身經百戰的過來人。
「不是,你別亂猜。」福雨兒不打自招的臉比歐陽楚瑾的臉還要紅。
劉大姊語氣嚴厲地強調。「有些事,不用我講,你自己應該要有分寸。」
「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該怎麼做。」福雨兒轉移話題地問︰「錢到底借到了沒有?」
「借是借到了,不過有個條件。」劉大姊坐到椅上,倒了杯茶解渴。
這年頭人情薄如紙,她到了首富石府,石員外不在家,整整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石夫人才化好妝來見她。石夫人娘家是魚商,靠了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才能飛上枝頭做鳳凰。
原本她以為,石夫人會以感激的心情慷慨解囊,沒想到那女人只肯施舍五兩銀,氣死她了。她起身告辭,心里卻暗自盤算要叫福雨兒來踢石家大門,把石夫人踢成乞丐婆;此時小廝正好進來回報,石員外今晚不回來睡。
石夫人聞言立刻嚎陶大哭,當場說誰能讓石員外晚上回家,她就賞銀十兩,若不是為了二公子,劉大娘才懶得幫石夫人。後來她跟石夫人說,她有辦法讓石員外以後晚上都留在家里睡覺,石夫人也改口說要幫她度過難關,結果還是經過討價還價,最後敲定石員外的心只值五十兩銀。
她這麼辛苦,帶點羞辱的借了錢回來,福雨兒達一聲關切都沒有,令她感到相當不悅。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兩個偷偷眉來眼去,她全責在眼里,別以為她人不在,就能隱瞞她什麼,那種浮腫的嘴唇,她一看就知道是偷吃的證據。
「石夫人的條件是……」
不待劉大姊說完,福雨見不禮貌地打斷她。「我先去請大夫來,回來再听你說條件是什麼。」隨即急急忙忙地往門口走去。
「你別急,大夫只能我去請,你的任務是去完成條件。」
「也對。我去請大夫,大夫恐怕會比楚瑾先死。」
「二公子福大命長,你不要咒他死。」
「我不是咒他,我是怨我自己掃把,帶給他噩運。」
「小聲點,你是想把他吵醒,讓他听到我們的談話內容麼?」
「我沒那個意思。劉大姊,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冒失地打斷你的話。」
「我也不好,不該拿你當出氣筒。」劉大姊心平氣和地說。「石夫人給了我五十兩銀,條件是幫她奪回石員外的心。石員外最近迷戀‘醉紅樓’的名妓仙仙,你只要去踫仙仙一下,就算是完成任務。」
「這樣好嗎?我跟仙仙無冤無仇,刻意去傷害她,有點殘忍。」
「我也不想做壞人,可是為了二公子,我們別無選擇。」
「好吧!我馬上去‘醉紅樓’,劉大姊,你也趕快去請大夫來。」
「‘醉紅樓’是妓女戶,良家婦女不能隨意進出。」
「我去買件男裝,女扮男裝混進去。」福雨兒發覺自己也滿聰明的。
「不成。‘醉紅樓’不是普通妓院,要穿緩羅綢緞,門房才會看你一眼,光是一套體面的衣服至少要三兩銀,打賞門房要給一兩銀才能走進門,見到嬤嬤要給五兩銀才能叫姑娘,坐到椅子上要先叫一桌起價五兩銀的酒菜,仙仙姑娘的見面禮要十兩。你算算看。這樣已經去掉多少銀子?」
不待福雨兒回答,劉大姊自己就按著說︰「去掉二十四兩銀子,還剩二十六兩銀子,二十六兩銀子夠二公子安心養病嗎?」
「那劉大姊,你有什麼好建議?」福雨兒很耐心地听完劉大姊的話。
「最好的建議,就是去買一件普通的女裝,去當‘醉紅樓’的姑娘,那你就可以見到仙仙,踫她一下,讓她從此再也不能搶人家的老公。」
「萬一他們把我留下來當妓女……」
「你放心,沒人敢留掃把星,除非‘醉紅樓’想關門大吉。」
***
一夜過去,新的一夜來臨,旅館內充滿來吃飯客人的談笑聲。
劉大姊徹夜不眠地守護著歐陽楚瑾,心卻懸著已經一夜未歸的福雨兒。
埃雨兒這麼美,被嫖客糾纏的可能性很大,劉大姊毫不懷疑那個嫖客肯定會死狀淒慘,但她擔心的是她自己。二公子醒來以後,她該怎麼說呢?福雨兒潛入妓院,二公子知道一定會發火,責怪她不該推羊入虎口。
假設石府不在此,為了籌二公子的醫藥費,她一樣會建議福雨兒去妓院簽賣身契,畫押下去馬上就有銀子可拿,是應急最好妁辦法;再說福雨兒是掃把星,嬤嬤拿到那張賣身契,鐵定比拿到燙手山芋更棘手,自己會乖乖地撕掉賣身契。
其實,怪她是不公平的,生病的人是二公子,兩害他生病的罪魁禍首就是福雨兒。而福雨兒自願去妓院,表面上看起來是負責,但劉大姊清楚的知道,她是為愛而去。
就在劉大姊苦苦思索說辭時,歐陽楚瑾緩緩張開眼皮,他以為第一眼會看到大嫂,他心里原本還有點尷尬,因為他作了一個可恥的美夢。但看到床邊坐的是劉大姊時,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我大嫂人呢?」
「她出去辦事,你別擔心,她很快就會回來。」
歐陽楚瑾手心貼床,撐起上半身。「她人生地不熟的,去辦什麼事?」
「你肚子餓了吧,我去叫店小二準備肉粥。」劉大姊顧左右而言他。
「我不餓,你快告訴我,我大嫂現在人在哪里?」歐陽楚瑾心急如焚。
「你听了別生氣。」劉大姊自知這句話是浪費口水。「是她自願的,她在醉紅樓幫借錢給我們的石夫人辦點小事。」
「你居然讓我大嫂去妓院那種地方!」歐陽楚瑾吼叫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