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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待君顧 第6頁

作者︰未稚

但他來不及思慮更多,只因屋外突然響起「砰」的一聲!

西晷!

樞念神色一變就要直接飛身而出看個究竟,卻又在下一刻打消此舉,輕趕半急地走出。

劉媒婆已經被西晷制住了穴道,腳邊躺著一把淬毒彎刀分明是偷襲西晷未遂的結果,不過最吸引樞念注意的卻是那盆袖珍桃花,明明是青陶瓷盆,摔在地上卻完好無損,分明有異。

而如今劉媒婆的眼神一片空洞,像個失去心志的傀儡。

「她中了別人的巫術。」樞念神色淡淡道。

西晷突然轉過身看他,她的眼神有些涼,盡避面上笑意盈盈,「你來我這里,只是為了解毒療傷?」

樞念不答卻問︰「西晷,你可曾听說苗疆巫術?」

「別說,我不想听。」

但樞念卻一廂情願地同她道出︰「苗疆巫醫能夠通過巫術控制人心。我沒有必要再瞞你什麼,淮南城本是朝廷的機密重地,除了藍茗畫,瀲水城還派來一名巫者當眼線,靠巫術蠱惑了許多人,其中就有朝廷的兩名官員——」意料之內的,接下來果然是盯上他了。

「你來我這里……只是為了解毒、療傷。」西晷加重語氣打斷了他。言外之意很明顯——多余的事,她不會管,「你已經給我惹來一樁禍事了,已經……夠了吧。」

她看了劉媒婆一眼,突然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她總有辦法在所有尖銳的情感幾欲爆發時還能擺出這樣若無其事的笑容,像個漆彩瑰麗的陶瓷女圭女圭,擁有最熱情的臉,卻最冷漠的心。

「啊呀劉婆你知道,我阿玖這個人呢,別的優點沒有,就是不記隔夜仇。只要你別第二次朝我舉刀,我還會當你是從前那個劉婆啦!」

她笑眯眯的眼楮只看著劉媒婆,嘴里的話卻分明是說給樞念听的——他背著自己做了什麼,這一次她可以不予追究,但她不能保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還可以像這樣輕描淡寫。

她只是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純粹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對于這個男子,她到底還是沒辦法徹底將他隔絕在籬笆之外,哪怕心里曾隱隱痛了一下,那種心情好像是叫——舍不得。

「中了巫術的人只在施巫者牽動心念的時候被控制思想,平時與正常人無異。」

看著劉媒婆恢復神志像往常一樣笑呵呵地離開,樞念淡淡解釋道。

「這桃花……」西晷看著腳邊那盆紅得妖冶的桃花,笑嘻嘻的卻有些遺憾道,「我猜它是不能聞的。所以方才同她說話的時候便一直屏著氣,偏她的口水又多,差點沒把我憋岔了氣!」

清楚看見她望著桃花的眷戀,樞念不覺莞爾道︰「你喜歡桃花?」

西晷不置可否地笑笑,「漂亮的東西總是招人喜歡的,我好歹也是個姑娘家。」

她並不打算掩藏自己的心思,盡避說出來矯情了些。她很少會有太過明確的喜歡或是討厭的事物,所以她雖然覺得桃花美麗,卻也不會特意買一盆桃花擺在屋子里,但如果可以看著它盛放也會感受到歡喜。

如同對于這個男子——她覺得他優雅,覺得他高貴,甚至還有些因為某種前所未有的驚嘆而著迷的。但若是沒有那些機緣巧合,她也絕不會主動與他產生牽連,而如今他們同處一室,她又會不自覺地想要照顧好他,所以方才會情不自禁地跳出來維護他……

這樣矛盾的心情連她自己都無法詮釋得清,但她不敢深究下去。

西晷心里微微有些動蕩,沒發現自己的語氣也因此變得淡漠輕嘲︰「可惜它開錯花了。」甚至它根本就不應該開出花來!哪怕某些眷戀已經悄無聲息地發了芽,卻要被生生扯斷!

樞念沉默了下,突然開口︰「你過來,西晷。」

西晷一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樞念卻不作多余的解釋,直接將她拉到身前,「閉上眼楮。」聲音輕輕柔柔,竟像在哄她。

西晷反而將眼楮瞪得更大,「做、做什麼?」

樞念輕輕一笑,徑自抬手蒙住她的眼,「緊張什麼?我給你變個戲法。」溫柔的聲音縈繞耳畔,因為被蒙住了眼反而听得愈加清晰。

西晷甚至忘了要推開,手心的溫度和倦淡的茶香滲透進她的皮膚,好像心里也被浸潤得暖暖的,還有一絲巍巍的輕顫。直到那雙手從眼前拿開,伴著微笑的聲音︰「自己看吧。」

西晷低下頭,發現那盆桃花不知何時已經變了顏色!柔淡的粉,淳澈的白遍開枝枝椏椏,不似從前妖嬈,卻干淨。但她看見的卻不是桃花,而是——

「你瘋了!」西晷忽然激動捉過樞念的手,他竟然在自己的手腕上劃出一道傷口!殷紅的血緩緩流到花盆里,匯成極細一灣血泉。是他的血,竟是他的血讓這盆桃花恢復原本的色澤!「你瘋了是不是?」她驚叫出聲,也不管什麼是止血之法,竟直接用手按到傷口上去,「我才不喜歡桃花,我才不要看什麼桃花!我不要看了,你趕快止血好不好……」

「西晷,我的血有很多,放出一點不礙事的。」樞念輕柔地推開她的手,眼里的笑意似濃藻般幽幽沉沉,「這盆花泥里有毒,所以桃花的顏色會這樣古怪。而我的血,原本就有解毒的功效。」

因他自小體弱,本不適合習武。後來卻因機緣巧合入了師門,並跟隨斷指師父嘗遍奇花異果,體內精元積澱勝于常人,不僅助他學武極快,連他身上的血也成了那些邪毒的克星,更可以促使花開葉繁。

但西晷的臉色卻變了,「一廂情願,你總是這樣一廂情願……哈……」她笑著踉蹌後退幾步,眼里升起一種柔媚的悲哀,幽幽地流轉,「這算什麼?算什麼呢?」

他自以為是地強加給她這麼多溫暖這麼多人情,究竟——算什麼?

「如果,連你都不明白……」樞念摘了一朵桃花走近了她,輕輕抬手,似笑似嘆,「我好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心底那份暗藏的期待陡然落空,瞬間荒蕪一片,「那就不要說了,我也不想知道。」西晷興趣缺缺地打斷了他。

她是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姑娘,一轉眼便因為忽然飛近的某只鳥,而讓滿腔的郁憤全部焚滅成灰——

「啊,快看,布谷布谷——」

西晷轉身去追布谷,然而這個瞬間,方巧錯過了那只快要落到她臉頰上的手。

樞念的臉色分明是尷尬了一下,而後愀然收回手。眼里的笑容終于全部斂去,他失神地注視著手心落空的溫度,有些惆悵來得莫名,連自己都覺得疑惑。久久,搖頭失笑出聲。他怎麼忘了?她是這樣逍遙自在的姑娘啊,又豈會貪圖那一身金玉浮華?

「飛到那邊去了。噫,真不好玩。」西晷悻悻地回過頭,不經意看見眼前的那幕時愣了一愣,「……樞念?」她訥訥地喊了他一聲,就這樣站在那里不動,頭頂的陽光從竹縫參差里斜斜漏下來,金碧色的鋒芒照得她的眼楮有些酸有些疼。她習慣性地用手背擋住眼。

樞念的身體略微有些僵硬,繼而不動聲色地將手放至背後,「劉媒婆過來尋你,說明那位巫者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存在,日後你需格外小心才好。」他說得輕描淡寫,笑意也是輕描淡寫,那一剎流露的柔情更如他的微笑般淺行即離,見好便收的。

「恐怕最該小心的人是你自己才對吧?你要是中了巫術,我可不救你!」

西晷突然竟扮了個鬼臉,賭氣一樣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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