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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 第23頁

作者︰決明

文判舉步欲走,驚蟄一閃身,阻擋在他面前。

「話,說清楚!」

「不是句句都很清楚?你轉世之後,理解能力似乎……糟了些。」文判掀唇,露齒而笑。

驚蟄理解能力確實駑鈍,所以直到現在,才終得一絲頭緒。

轉世。

傍了他的墨鱗金骨。

為他掙得的來世。

以及,大龍子當日所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原是屬你之物,現在歸還予你,也算兩不相欠──」

見驚蟄似乎正想通了頭緒,雙眸逐漸瞠大,文判毫不客氣地加以刺激。

「看來,所有困惑,你弄明白原由了。遙遠的上一輩子,忘川河畔,你做下的誓約──‘要將墨鱗金龍的來世,讓予蛟魂,由蛟魂去入胎’。」

如文判所願,驚蟄的神情如遭雷擊。

「我告誡過你,此一決定影響忒巨,並不一定能如你心願,你不信,堅持要做。你扭轉了命數,以為該你的,可以全盤轉手送人,殊不知,命數豈能由你。」

文判暫時歇語,全因一對母子正嬉笑走近,而兩人對談之言,並不合適凡人耳聞,待母子擦肩走過,文判才繼續道。

「若你不曾改變命數,依蛟魂那等性子,自得其樂,不爭功利,懶散著、饜滿著,顧吃顧玩樂。雖然,比其余蛟物,多費一倍光陰方能成龍,但他會是閑龍一只,過著他喜愛的悠哉生活。」

可惜,這等閑散,因驚蟄執念,消失得莫名其妙。

「而你,墨鱗金骨,本在龍子之中最佔優熱,終成戰龍,受盡尊崇、愛戴,連四海龍主之位……」文判並未往下再說,無限想像、無盡可能。

錯,在龍魂入蛟胎時,全盤皆錯。

「當初,你信誓旦旦,要我親眼看看,命數被扭轉的結果。我現在看見了,確實有趣,不枉我破了例,允你換魂。」文判沈笑,對于今世種種,冷眼旁觀。

驚蟄驀然震醒。

醒的,並非前世記憶,那太遙遠,不足回想。

醒的,是這一世、這一刻,許多的糾結,對自身行徑的不諒解,被一掌拍醒。

原來,午夜夢回,心底深處,悠悠地、持續地、不曾間斷地,響起──「墨鱗骨,我的,墨鱗金骨……」

原來,獲得了力量,蛻身為龍,卻始終無法開心……

執念,太深、太鏤骨。

不要忘、不能忘、不想望,不為獨罕的力量,而是,他牢牢想記著……

因為,那是尋見蛟魂的線索。

找到墨鱗金骨,便能找到蛟魂!

他找到了,卻用以一連串的傷害!

驚蟄拋下文判,匆匆而走,無暇再理睬他。

文判亦不攔他,淡覷著他的背影遠。

紙傘下的面容不改清俊,只是笑容微微,輕喃道︰「是你要我是醒你,在你忘了不該忘之事……然而,提醒了,又如何?你也想不起,那一世你有多愛他,當時多珍寵、多憐措,這一世,是否還相同?」

第9章(1)

龍骸城的夜,靜,不聞閑雜聲,只有海潮撩動時,風一般的拂音。

巡視過螭吻的樓閣,一如以往,不見異樣,人正安穩沉睡。

伸手可及之處,飲水、鮮果和糕餅,一項不缺,便于螭吻餓醒時吃,七龍子、八龍子才退出房去。

臨走前,再三吩咐蟹將嚴守,有事隨時來報。

月余的相安無事,松懈了緊繃,不再草木皆兵。

加上螭吻堅持,不要誰留守床畔,伴著入睡。

「你們是擔心驚蟄潛入嗎?不會了,我對他而言,榨不出半滴好處,他不可能浪費時間,在我這廢龍身上,你們全都安心好嗎?……你們回去抱嫂子睡吧,別讓我成為禍首,害嫂子們狐枕難眠。」

否則螭吻也干脆不睡,接著守夜的哥哥們,聊天整夜,算是另類抵抗。

「也別派魚婢守在床邊,要知道,萬一她們夜半撲過來,我哪能自保……被霸王硬上弓,怎麼辦?」

拗不過他,也不願螭吻無法好好休養,眾人只順其心意。

螭吻輕鼾,鼻息緩緩,俯臥枕面的睡顏,陷了半邊,白發散在頰畔,每一絲,雪般銀白,被吁出的暖息拂得輕舞。

床柱上,珠光暖暖,柔和,一室淺炯。

珠輝灑落白雪青絲,瓖嵌碎銀亮澤,就連一道頎長陰影步入,投射在螭吻身上,也無損發梢的光。

榻的坐了下來,將垂散在鼻前的發絲,輕輕撩開。

螭吻惺忪微醒,一方面是餓,一方面,是本能。

又是哪個哥哥,拋下嬌妻,跑來幫他守夜?

眼,還沒睜開,便忍不住嘮叨,千篇一律,他說得都煩了︰「……我一個人沒問題,驚蟄不會來,今天不會來、明天不會來、後天不會來,永遠都不會來……回去睡吧,甭守著我。」

說完,那一角的重量仍未離去,手依舊撫模他的發,動作輕柔,像怕弄碎了他。

不是四哥,四哥沒這種手勁、沒這種耐心。

指掌很有力,卻矛盾也溫柔、羽絨般細微……是八哥?

「八哥,去陪無雙啦,我這模樣哪兒都不能去,有心想亂跑,也做不到。你明早過來,我還是這姿勢、還是賴在床上……」

話,在張開雙眸的同時,句尾中斷。

他就這麼地,與那對深湛色藍瞳,對視,呆呆地,眨也不眨眼。

如果,是幻影,也該要消失了,他並沒有……多思念驚蟄。

所以,只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可是,「一下下」了很久、很久,幻影還在,穿梭于發內的手掌,同樣沒挪開。

螭吻終于驚覺,哥哥們提防著的、千叮嚀、萬囑咐,一見其出現,就需喊破喉嚨,大聲求救的「壞人」,闖入龍骸城,踏進他房內,正坐在床邊!

「小九。」驚蟄喃喃輕語,宛若嘆息。

只需要揚聲喊出「驚蟄」,立即會有數不盡的人,擠入這間房,擒拿惡徒。

螭吻卻沒有喊,抿住唇,維持臥姿,動也不曾動。

眸,始終注視著驚蟄。

完全沒料到……驚蟄會來,螭吻不知如何反應。

什麼驚嚇、什麼恐懼、什麼仇恨,螭吻全都沒有。

什麼想念、什麼期盼、什麼悅樂……不是沒有,只是很少。

听見驚蟄低喚,一遍遍的「小九」,一如自己每回犯錯、撒嬌、任性時,驚蟄便是這種聲調、這種語氣、這種的……

寵溺。

「我身上……還有什麼是你要的?」

他只能做此猜測,才能解讀驚蟄在這兒的原因。

除此之外,其余理由,螭吻想不出來。

是了,一定是如此,他對驚蟄仍有些許用途,還沒榨干……

「你直說,我給。我的肉?我的骨?我得腦髓?或者,心比較補?五髒六腑,要哪個?」螭吻的語氣,像身處市集之中,與人商討買豬前腿好?抑或是後腿?豬心睢也新鮮,來一顆吧──

他神情豁達,不見惶恐,肩輕聳,又道︰「反正,這具身體,有七成是你喂養大的,你辛苦找來的食物,讓我吃、讓我補,不正準備養女敕些,才方便吃嗎?」

雖然,養得多肥多女敕……似乎不見成效,起碼,能長到今時今日的模樣,驚蟄功不可沒。

不,說錯了,這具身體本來就是驚蟄的,他算是……剽竊吧。

若真的要還,他沒有異議,盡避拿回去吧。

啃個干干淨淨,不留點殘渣,也好。

能化為驚蟄骨血,另一種方式生共存,也很好。

驚蟄不答,唇笑,眼神卻因這番話,融了幾絲黯淡。

「你客氣什麼呢?我都豪爽允你了,或是……你要調醬?沾著醬,滋味比較好些……櫃里有‘七味醬’,你從陸路人市帶來給我的,你可以去拿。」螭吻努向左側的紫玉石櫃,要驚蟄自行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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