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惜惜驚喜道︰「咦,听起來很有研究的樣子,難不成謝大哥也像惜惜這樣,熱愛那些糕點嗎?」
謝靖笑笑,道︰「怎麼,听上去很可笑嗎?」
「沒沒,」顧惜惜大力搖頭,傻笑,「我只是開心而已,終于和你們看上去有相像的地方了,呵呵。」
謝靖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她的發,道︰「傻話,就算不相像,你也還是我們的妹妹啊。」
「那個先不管……哎,姐姐應該也喜歡吧?等下如果嘗著還好的話,就幫姐姐也帶些回去吧。」顧惜惜又善良地建議道。
然後,謝靖的神色便僵了一僵,似乎每次提及謝莫愁,他便總有些奇怪,隨即微笑道︰「嗯,她對這類點心倒是不怎麼在意……不過知道了你的心意,想她一定會很開心吧。」
彼惜惜點頭,「這樣啊……那我就先去吩咐廚房做起來吧,謝大哥且等片刻喲。」嫣然一笑,轉身離開了雅閣。
門才闔上,呆呆扶著欄桿站了片刻,忽然間似乎听到輕微的嗒嗒聲傳來。惘然一低頭,卻是自己的手指,搭在那欄桿上,竟在止不住地輕微顫抖。
怔了一怔,終于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重新又試著綻放一個自然的微笑,方才鎮定地慢慢向廚房走去。
門輕輕一聲響,謝靖立刻回頭顧她,起身微笑著迎上前來,「我在想你怎麼一去那麼久,敢情還親自去泡茶了?小心別燙了手……」
彼惜惜笑答︰「哪來這麼嬌貴了?」
似乎是存心讓她出丑似的,想是一開口分了心,話音剛落,裙下不知怎的一絆,頓時重重向前跌去——
一聲驚叫未畢,謝靖已及時扶住了她,因而並未當真摔到,只是那兩杯茶連著壺,很不幸地傾在了謝靖的衣上。顧惜惜忙不迭地站穩了身子,兩人居然異口同聲道︰「你沒燙著吧?」
同時愣了一愣,然後一齊笑出了聲。雖然如此,顧惜惜依舊愧疚不已,一邊道歉,一邊看他衣衫已濕,隨手拿過什麼急急便替他擦拭。
謝靖卻溫柔依然,只是微笑道︰「沒關系,只要你沒燙著就好……」
「唉,」顧惜惜不顧他安慰,氣急道,「怎麼擦都沒用,一時不會干了吧?」扔了手上東西,不由分說便出閣喚道︰「小晴,快點去前邊綢緞莊里買件衫子過來,就是看著應該和謝大哥差不多大小的,快些快些……」
謝靖在身後連聲道不用,她又哪听得進?或許是因為心神混亂之故,比起平時,竟顯得有些心浮氣躁。直到小晴已經走了,她方才回轉身來道︰「什麼不用,難道謝大哥就打算穿著這濕淋淋的一身再出門?」
其實說是濕淋淋,倒還真是夸張了。不過顧惜惜愧疚之下,哪還能注意用詞?又是不由分說便動手欲替他把濕衣除下來,謝靖無奈,只得苦笑道︰「行了行了,我自己來就好……」
外衣月兌了下來,顧惜惜接過,將它放在了一邊的台上,道︰「等我讓人洗完了,謝大哥……」且言且轉身,觸目所及,正是他的背影,無意中見到了他頸上的紅紫痕跡,措手不及,終于呆住,口中卻仍是自然而然地將那句話說完了,「……再來拿回去吧。」
第8章(1)
謝靖不曾想到身後會有什麼東西,頷首笑道︰「如此則煩勞你了。」
彼惜惜已然反應過來,心中驚濤駭浪不止,臉上卻要裝得若無其事,咬咬牙,微笑道︰「這麼一攪,差點忘了呢,我吩咐他們做了梅花糕,不知道謝大哥喜不喜歡?」
「梅花?」他又是怔了一怔。
彼惜惜笑道︰「是啊,看從前王府中似乎種了很多梅樹,感覺很適合謝大哥的風姿,所以想謝大哥可能酷愛梅花吧。也不知有沒有猜錯呢。」
他的神色明顯又是暗了一暗,強笑道︰「謝謝你,惜惜……你果然是善解人意呵。」
彼惜惜抿了抿唇,含笑垂下了眼。
這麼說,酷愛梅花的人……其實是他?
他自小不喜奢華享受,有次歸京卻特意帶回了外地的兩個大廚,別人問起時他只道「她最喜歡雲福齋的糕點,京城中的口味畢竟不正宗」。
又如,他為了不納姬妾,甚至不惜頂撞老頭子;他生性不喜花草,卻在府上種了無數株梅花……
越王的話在腦中沉沉回旋以及謝靖月兌下外衣之後那隱約卻觸目驚心的吻痕——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原來,原來這三人之間竟是如此詭異的關系!難怪了,傳說中應該對妻子情深意重的青王,表現得卻是如此淡漠,理應最是幸福的青王妃,為何始終帶著說不出的哀怨與寂寞……
以及他。
原是那般清雅溫柔,白衣似雪的人呵……似乎生來便是為了寬恕而存在,似乎永遠那樣溫和從容地微笑著,然而微笑的背後,卻是誰都看不到的孤獨與屈辱……
猝不及防之間,竟當真有一種叫做難過的心緒涌上心頭。
翌日出房,正穿過曲廊,竟見小媚與綠意站在池邊,看不到小媚的表情,卻看得到綠意臉上隱約的怒意,不由一怔。
幾人之中向來以綠意最為溫柔,平日總笑面迎人,會出現這種表情,難道竟是與小媚起了什麼爭執不成?
匆匆趕上前去,綠意一抬眼看到她,原本要說的話忽然便停了下來,小媚亦是同時住嘴,卻以讓顧惜惜听著了最後一句「別以為你干的那些都沒人知道——」
「怎麼了?」顧惜惜驚道。
「沒事。」兩人同聲道,只是小媚還神色略帶不忿︰「我還有事,先走了。」扭頭便走,看也不看綠意一眼。
彼惜惜心中擔憂,問綠意︰「到底怎麼了?」
綠意苦笑道︰「我也不明白,自從那次之後,小媚便似乎有意無意針對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發現了什麼,呵。」
彼惜惜再次無言,良久道︰「嗯,等下我找個時間問她一下吧。」
綠意點點頭,又忽然止步道︰「對了,本來正想過來告訴你——惜惜,你猜得果然沒錯,根據昨日在漾思那兒過夜的一青王府的侍衛酒後所言,青王妃命人伐去了府中所有的梅樹,青王得知後勃然大怒,兩人似乎有過爭執。」
百感交集,一時無言。
是夜。顧惜惜好容易方才找了機會,重新與小媚促膝而談。原先以為當時是礙于人多口雜不便開口,然而小媚此際雖然神色猶豫,卻依舊咬定只是青王妃向她打听顧惜惜的情況而已。顧惜惜無奈,又說了幾句,便意興闌珊地起身離開了。只是沒走幾步,卻又听她在身後喚︰「惜惜……」
「哎,怎麼了?」她訝然回首,小媚一向爽朗,很少這般吞吐。
「若你發現我們樓中……有姐妹背叛了大家的,你會怎麼做?」
如遭晴天霹靂,顧惜惜一時說不出話來,良久方正色道︰「小媚,你這麼說可是發現什麼了?」
「也沒什麼……」小媚搖搖頭,仿佛掙扎了良久,「只是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未免都太巧合了些。」
聯想到之前的某些事情,顧惜惜點點頭,凝眉,「的確,可是看來看去,還是不相信會有自己的姐妹能做出這種事……說不定這正是對方的計謀,要我們先亂陣腳呢,我們這樣妄自猜測,豈不正中了他們的下懷?」
小媚垂下了眼瞼,低聲道︰「是啊,原來你也這麼想……」
彼惜惜一笑離去,只是為她掩上了門,才轉身,笑容便不見蹤影。
背叛?抑或……只是反間?
肖天望之事,那日由于橫生枝節,因而至今未曾對她們說過,這麼一想,竟隱隱有些慶幸的感覺——意識到自己的這種想法,她忽然又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