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指望好好控訴這個顧惜惜的不敬行為以為自己求個公道呢,才轉身卻又傻了眼。
「王爺,您一定要為妾身主持公道啊……」
台詞被搶不說,身邊一道人影飛也似的撲過,一招乳燕投林,連戰略要地都被她搶先佔領了去,不是那天殺的妖精又是誰?可憐五夫人一向只擅長金蓮碎步,哪比得上顧惜惜她的功力深厚快步如飛?且不知什麼時候,她居然已經換成了一臉泫然欲泣的楚楚可憐狀,偎在王爺的懷里淒聲道︰「王爺,您可終于來了……妾身真的好害怕,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五姐姐她不再這麼生氣……想給她端茶喝,不小心滑了手;想幫她搽藥膏還笨手笨腳的,明明看到五姐姐她那藥膏要抹到衣服上了,也沒能來得及制止她……賤妾真是好沒用……」
「王爺你別听這賤人胡說,」真是氣昏頭了,連一向在王爺面前要保持的矜持優雅已全都置之腦後,氣急敗壞的五夫人在一旁怒道,「這賤人分明是故意燙傷我的手,還故意弄髒了妾身的新衣,王爺,您務必好好教訓她一下……」
安慰性地拍拍顧惜惜的背,然後鳳眼在五夫人身上微微掃過,柔聲表示疑問︰「'賤人'?在哪啊?」
優雅且溫柔的語氣,卻讓五夫人打了個寒噤,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趕忙辯解︰「請王爺勿怪,妾身實在只是過于氣憤才會出言不當,她委實欺人太甚了,弄髒了妾身的衣服倒是小事,還故意燙傷了妾身的手!」
「對不起五姐姐,惜惜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五夫人的激情開始有沖破理智的趨勢,怒目而視,「在王爺面前就這般惺惺作態,王爺英明,又豈會被你這小小手段欺騙過去?」
「王爺您可要為人家做主啊——」
「不用說了,本王已經大概清楚了。」制止了兩方又即將開始的爭辯,小王爺轉向一直沉默的殷甲,「殷甲,你剛才一直守在這里?」
「是。」殷甲還是那樣石化狀態,一動也不動。
「那你看到顧姑娘端出茶來了嗎?」
「是。」
「那茶翻了,燙傷了幼蟬的手?」
「是。」
「當時兩方怎麼說?」
殷甲絲毫不見難色,冷聲道︰「顧姑娘說︰'呀姐姐你怎麼就這麼不小心沒避開呢,可真是讓妹妹我心疼啊——這可是用昨兒王爺才賞給惜惜的長白山千年參泡的參茶哪!'」
小王爺點點頭,繼續問︰「幼蟬呢?說了什麼?」
面無表情地回答︰「燙燙燙燙——」
彼惜惜趕緊把頭埋進那小王爺胸前,只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聲來,未免太對不住殷甲這般精彩的復述。反觀五夫人,卻是又羞又恨,礙于小王爺之面,只發作不得。
小王爺咳了一聲,調節了一下面部表情,「這麼說來,是惜惜讓人拿出了傷藥?」
殷甲的答案又恢復了單音節︰「是。」
「那麼是誰將傷藥倒在了她的衣服上?」
「五夫人。」
五夫人尖聲怒道︰「你怎麼敢和她溝通一氣欺騙王爺?」
小王爺微微皺了皺眉,朝她瞥去一眼,後者心不甘情不願地自動消聲了,才正色道︰「殷甲,你可是看清楚了?幼蟬她怎麼會把藥膏抹到自己的衣服上?」
「是,由于顧姑娘突然松手,五夫人一時用力過大收勢不住。」
「王爺,她明明是故意松手要我好看的啊!」一路听著,證詞居然全然對己不利,五夫人猶想以哀聲打動這小王爺。
沒想到小王爺淡淡一聲︰「鬧夠了吧?」
雖然平日恃寵而驕,此時被他這麼隨隨便便的一句,五夫人卻頓時噤了聲,轉身欲撤。不料這廂小王爺又忽然柔聲道︰「對了幼蟬,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難道管家忘記通知你禁令了?」
「……」五夫人的臉色愈加青白了幾分,低頭,無言以對。
處理完畢之後,方才進屋,小王爺笑道︰「惜惜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可真是難得一見哪。」
反正五夫人已走了,也不必做柔弱狀了,顧惜惜懶懶道︰「小王爺不是說欣賞妾身的強悍嗎?可惜遲來了一步,不然五夫人適才精彩的表現,一定會更令王爺驚艷哪。」
小王爺似笑非笑道︰「說也奇怪了,本王就偏偏只對惜惜有興趣呢。」
嘆了口氣,顧惜惜不再趴在桌上,直起身正視對面的人,「小王爺,惜惜尚不至于連自知之明都沒有。一見鐘情這類借口未免過于牽強,叫我如何信得?小王爺費盡心思布下此局,自然不會只是閑極無聊,大家何不開門見山有話直說?」這般情種模樣,她實在無福消受。
「好,夠爽快,不愧是本王看重的女人。」親愛的小王爺愣了一愣,隨即拍了拍她的肩,頗為滿意的樣子,「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想以惜惜的聰慧,既與喬太尉之妻有過交談,那該知道喬太尉設宴的原因了吧?」
惜惜點點頭,昨夜喬夫人的閑話中已講到許多,「是因為那喬太尉原本朝中無人,一直官遷外地,此次卻由于小王爺您的舉薦方才得以進京任此太尉之職,因而對您感恩戴德不已。」
「那你知道與否,為何本王會一力保他進京填此美缺呢?」小王爺笑吟吟地偏了頭問道。
彼惜惜愣了一愣,不知為不知,搖頭。
小王爺微笑著道︰「因為若他不進京,那麼現在在這太尉位置上的,就該是楊炯了。」見她面露茫然之色,又耐心地解釋道︰「楊炯是青王的人。」
「這太尉一職,雖然並非事關緊要,然而我與青王之所以能維持勢均力敵,除了兩家外戚實力不相上下外,便是由于他手握兵權,而我卻能得到朝中多數大臣支持的緣故。若是這次讓那楊常侍填上此位,我豈非連這一優勢都可能失去了?因此才薦了喬太尉這個原本只是默默無聞的外省闢員入京——這麼說,惜惜總該明白本王帶你赴宴的緣故了吧?」
饒是顧惜惜素來無知無畏,亦未免吃驚,果然又听他道︰「若惜惜與懷玉樓能夠輔佐本王,相信本王大業定當事半功倍。」
彼惜惜大駭,再怎麼不問世事,也知道這「官場險惡」四字——更何況眼前這官場,又是最隱秘最血腥的一個,當下只得強笑道︰「我樓中姐妹不過是風塵女子混口飯吃而已,這些官家之事,是從不敢過問的,王爺開玩笑了。」
越王軒見她雖是帶笑,語氣卻是斬釘截鐵毫無余地,出乎意料地竟也沒動氣,只含笑道︰「即使……犧牲懷玉樓也不願答應嗎?」
彼惜惜愕然,隨即怒目而視——居然又拿懷玉樓威脅她?
他卻擺擺手,雲淡風輕,「呵,不過玩笑而已,惜惜不會當真信了吧?」
反正威脅的效果已然到達,他亦不必逼之過急,對著敢怒不敢言的顧惜惜微笑道︰「其實若你願意合作,事成之後,本王願以教坊使之職相贈,如何?」
彼惜惜倒吸一口涼氣。這教坊使便是教坊的最高長官,也就是在她們這一行內的最高官方權威了。若能身任教坊使一職,豈不就意味著天下青樓,從此盡入她掌中?
靈台中清明忽而一閃,顧惜惜一聲冷笑,看著他微笑的眼,狠狠心,推心置月復低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瞞你了。實話告訴你吧,小王爺,其實我們這懷玉樓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青樓,但事實上……」
頓了一頓,接下來石破天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