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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相思之天下定•下卷 第24頁

作者︰賈童

「生死有命,我能為他做的還不如你多。回去吧。路上小心。」

江鶦顫抖了一下,有泫然欲泣的感覺,她不知道冥冥中究竟是什麼一手鑄成了敵對的結果,可笑的是利用和背叛後,他們卻還能這樣溫柔真誠地關心對方。

「父親……」

「說吧,我听著呢。」

江鶦鼓起勇氣,「明晚元宵節,我能不能帶玉書下山?江琮也很想他……就一個晚上。」請求出口後她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輕輕的顫動,一下子擔心起來,害怕露出了什麼蛛絲馬跡。

然而江寄水只是凝視著她,淺淡一笑,「好,明天下午我讓人護送他回去。」

江鶦不知所措地點點頭,心里五味雜陳,說不出話,只能告辭。

江寄水拉開毛氅的系帶,褪下來給她披上,「風很大,別著涼了。」動作如此平靜輕柔。

江鶦撫著毛氅邊沿,低頭轉身走開,按在胸前那只手微微發抖,心里忽然變得一片空茫,夜空中的星子前所未有的黯淡,她一步步走出父親的視線,清楚地感到他一直望著自己,目光不曾移開。

最初凝結的仇恨早已瓦解,不知剩下了什麼。可是仇恨鋪就的道路卻還在延續,她走了太遠,已經無法回頭。

回到王府,江琮還沒有醒,江鶦輕輕在他旁邊伏下,撩起一綹散開的長發纏繞于指間,看它像個被捆縛住的不安分的精靈,稍微一松就迫不及待地逃開。正糾纏得上癮,忽然看見江琮平靜的臉上出現一個淡不可見的微笑,眼睫無力地顫動幾下,掀了開來。

「是夢見我了,還是早就醒了在裝睡?」江鶦也笑了。

「都不是……你拉得我頭皮好癢。」

「已經是元宵節了,很快街上就會變得熱鬧起來。」江鶦攙著他坐起來,拉開毛氅一同裹住兩人,「你想不想去看?」

江琮微微闔了眼,聞言勉力睜開,「想啊……我多久沒出門了?」

「是夠久的。」江鶦拿自己臉頰貼著他的臉,一樣冰涼,她剛從外面回來,可是江琮已經在被子里捂了幾天,體溫絲毫不見升高,「我剛去看過玉書了,他很好,父親答應讓他明天回來和我們一起過。」

「你累嗎,是不是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江琮轉過眼來望著她,那些觸模不到的憔悴,此刻都清晰映在瞳仁里。

江鶦想搖頭說不,疲倦卻沖破了偽裝,「是啊,我好累。」

「上來睡一會兒吧……」江琮輕輕開口。他本該勸江鶦去另外的屋子休息,可是他怕,分分秒秒也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朝夕相對的快樂讓他留戀,已經顧不得倫理的分量。

江鶦微微一笑,沒有拒絕,彎腰月兌了鞋襪,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依然緊緊地抱著他。兩個人都閉著眼楮,卻都無法入眠。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相擁,曖昧和哀傷在簾帳里流動,厚厚的錦被模糊了纏綿的輪廓。

「你真的不恨我了嗎?」仿佛覺得這一刻旖旎得太過虛幻,江琮又睜開眼楮。

江鶦在他懷里輕輕一動,良久抬起眼來,「恨這個詞太輕了,恨與不恨,已經不足以改變我們的將來。」她這麼說的時候,臉微微側偏,因此聲音就落在江琮耳邊。

江琮哂然一笑,「那……愛呢?」

江鶦沒有回答。空曠的腦海里,忽然想起很多人,少辜和熙瑞的名字先後浮現,熾熱的愛,濃烈的愛,到頭來不過煙雲,只在午夜時分想起還會淡淡地憂傷一下。

但是江琮……多年後自己對著空空的帷帳,會像想起少辜和熙瑞一樣回憶他嗎?江鶦一個激靈,緊緊閉上眼,擁著他的手臂又緊三分,聲音顫抖得蜷縮起來,「不要……別離開我……」

外面狂風呼號,大地在寒冷和即將降臨的危機中戰栗,江琮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一句無心戲言竟讓她淚流滿面,他不敢再問,只能拂去江鶦臉上橫亙的淚痕,滾燙的淚水潤濕了冰冷到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此時的幸福竟如此脆弱,不堪一擊,他們只能全力擁著彼此,仿佛自己是對方天地間唯一的依靠。

天色一點一點放亮,風聲逐漸小下來。這是一個陰天,沒有陽光,只有驅不散的烏雲,江鶦一覺醒來,下意識抬眼去看江琮,見他睡得平穩,握在一起的手也好像有了點溫度,這才放下心,外面有婢女輕輕叩門,江鶦坐起來,抬手一模發髻,凌亂不堪,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梳發的時候她努力回想這一夜的夢境,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不知道這是無夢的一覺,還是她根本就給忘了。

江琮已經醒了,靠在床頭靜靜地看她梳妝,偶爾視線相交,都了然地微微一笑。

「你想去哪里看燈?」

「你說呢?」江琮想了想,心里有個答案,卻故意不說,又把問題擲回給她。

江鶦也不再推辭,「去崖廊吧,那里高,大半個長干城的繁華都能盡收眼底。」

江琮淺笑,所想不謀而合,所以忍俊不禁,「只是台階太多,爬上去能要了我半條命。」

「讓轎子慢慢走。」江鶦拿著梳子過來,讓江琮伏在膝上,慢慢給他梳發,「轎子坐兩個人,會不會有點擠?」

江琮笑一下,「父親把八百神策軍留給你差遣,現在是非常時期,帶他們一同隨行吧。」

「你決定就好。」江琮閉上眼,臉頰蹭過江鶦裙裳上的牡丹圖案,綢緞質感柔女敕,隱隱伴有熟悉的冷香,再沒什麼能比這種氣息更令他心安。

中午他們就動身前往錦繡崖廊,傍晚抵達,玉書不久也來了,急不可待地撲入江鶦懷里,江鶦還來不及抱住他,他轉個身又擠到江琮旁邊格格地笑。江鶦無奈搖頭,視線落到窗外,崖廊一向安靜寧謐,畢竟當初熙瑞命人修建的本意就是為了讓她遠離宮中喧囂,可是今天不同尋常,憑空多出的八百禁軍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前的窒息。江鶦一邊在心中估計著曲清等人的現況,一邊接過宮女遞來的茶杯。

天還沒有完全黑透,可是已有耐不住性子的民眾開始燃放煙火。那些燦爛的花兒在深藍色的空中零星稀疏地盛開,逗得玉書沒了吃飯的心思,時不時地往外瞄。

飯後他們來到臨崖的長亭里,天氣非常干冷,也許又要下雪了,可是他們都沒有感覺到這份寒意,江琮專注地望著夜空,今夜他的眼楮亮得出奇。

「如果不舒服,告訴我,我們立刻回去。」江鶦緊緊挨著他,不顧旁人的目光,把臉貼在他的頸側。

「我很好,這麼多天來就數現在最高興了,別這麼掃興,玉書呢,把他叫來吧。」江琮笑了笑,仿佛是為肯定一般,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

玉書早跑得沒影了,半天才找回來,撒嬌似的擠進兩人中間,這時長干內外已經一片輝煌,天上煙花,地上宮燈,分不出哪是人間,哪是夜空,江琮出神地望著,忽然輕笑出來,「你看,到處都這麼漂亮,只有我們腳下那塊地方最最黯淡。」

江鶦也低頭看去,跟著莞爾,卻也哀傷不已,他們腳下的正是皇宮,沒有一絲喜慶的氣氛,甚至,沒有一點亮光。

「我不該讓你進宮。」江琮的眼楮暗下來,「這沒有人氣的地方,當初女乃女乃指婚,我應該反對到底。」

江鶦卻搖一搖頭。她想起老太後的本意是要她守住案親的身世之謎,恐怕做夢也料不到有天她竟會倒戈向阮皇後一派,迎她的兒子入城,「那是女乃女乃的心願。再說,她不也是這麼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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