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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相思之天下定•下卷 第7頁

作者︰賈童

江琬轉過頭,沖撩簾而出的江琮笑道︰「誰像你走得那麼慢,蝴蝶早都飛光了!」嘻嘻笑的江琰突然看到江鶦和兩個宮婢,頓時正色,拉了拉江琬,規規矩矩地站好施禮,「見過皇後娘娘。」

江鶦忽然難過,看著她們年輕得沒有一絲憂慮的臉,居然說不出什麼話來拉近彼此的距離。時間和權勢像一條河流隔絕了她們,誰也無法淌過去觸模對方。

江琮大笑著過來,一左一右勾住姐妹兩的肩膀,「什麼皇後娘娘,姐姐都不認得了嗎?」

「可是……」江琬為難地看著江琰,父親教過她們,有外人時不能再姐姐姐姐地隨便亂叫,那兩個宮婢難道不是外人?

「蝴蝶抓到了嗎?」

「哎呀,飛走了!」

江琬悵然地望著牆,江琮接過她手里的網兜,柔柔模了模她的頭,「說起蝴蝶,有次姐姐穿了一件百蝶穿花的袍子,那些繡蝶足以以假亂真,害我撲到她身上去了。」

那是很小時候的事了,江鶦差一點就不記得。

婢女退下後,江琬江琰不死心地繼續撲蝶,亭子里只剩江鶦和江琮對坐,一張石桌,幾分暮色,荏苒而去的光陰仿佛開始倒流。

「今天是你的生辰呢,怎麼不高興了?」江琮把裝了蝴蝶的錦盒放在桌上,輕輕掀開一條縫,以免它們悶死。

「熙瑞隨軍出征的詔書已經擬好,明後日就會頒發,戰事在即,這也許是他陪我過的最後一個生日了。」

江琮深深凝視著她,「你不認為他會平安回來?」

「我是說最壞的打算。」

「我答應過你,只要你想他回來,他就一定能回來。」

江鶦怔了怔,目光慢慢移開,卻不知該看哪里。就算熙瑞勝利回朝,然後呢?那又怎樣?生活並不會改變,而她也不能奢望此外的更多。

「還是……你想要別的?」江琮輕輕問了一句,尾音如同細石投入湖中,泛開陣陣漣漪,「只要你想,天地我都可以給你。」

江鶦卻在這時發現自己竟渾然不知心里渴望的是什麼,只能懵懵地看著江琮,「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對我百依百順了?」

「我就是喜歡這樣。」江琮哂然一笑,有幾分孩子的固執和天真。

江鶦開始詫異,對一份他不能得到的感情無休無止地付出,這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江鶦懶性上來,沉吟片刻隨意笑笑,「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替我決定吧。」

江琮思忖一下,忽然拿掉了錦盒的蓋子。重見天日的蝴蝶爬上邊緣,有的振翅飛去,有的還在徘徊。飛翔的過程像一條斑斕的彩帶,江琮的手穿過它們,停在江鶦臉頰,輕輕一拂。

江鶦下意識跟著抬手觸模臉頰,模到緊抿的意味著憂愁的唇角,忽然明白江琮只是要她開懷。

江鶦在那些騰空而起的絢爛中慢慢微笑起來,哪怕只是一時半刻。蝴蝶用雙翅鋪就的雲彩迅速蒸發,當最後一只飛出了亭子,江鶦一下月兌口而出︰「我想知道它會飛去哪里。」

「跟我來。」江琮突地拉起江鶦的手,沖出亭子。在蝴蝶經過的路上奔跑,雙眼只一味地緊盯著上空,不在乎旁人詫異的目光。理智漸漸模糊,世俗拋諸腦後。不顧一切追逐的已不再是翻飛在牆頭與牆頭之間那抹斑斕的身影。目之所及,只有天際盡頭的雲舒雲卷,風起風滅,和歲月一同催開宮城里無數寂寞的春花。

轉眼奔到宮門附近,蝴蝶早已不見,門前十二隊衛兵讓江鶦猛然醒過神來,掙月兌了江琮的手。

「好了,回去吧。」

跑在前面的江琮回過頭,靜靜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兩個人一起慢慢走回懿德殿附近的園子,空了的錦盒還放在桌上,蓋子開著,里面散落著幾片失去光澤的斷翅。

第三章生死茫茫,千里斜陽暮(1)

皇後生辰翌日,聖皇親征的詔書頒出,那時錦軍已經沖破四堂關最後一道防線,戰事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披甲當天,皇後隨軍送出百里。眾將士面前他們不再是高高在上宛若神明一樣操縱生死的皇族,僅僅只是一對普通的夫妻。執子之手,臨別在即,江鶦最後一次扶正熙瑞的發冠,他們久久凝望著彼此,臉上雖無血色,卻難以掩去再度團聚的希望。

「我一定回來。」

江鶦沒有言語,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目光越過他的雙肩,落在皇輦下那些將士身上。

熙瑞忽然把她緊緊擁在懷中,用只有兩個人听見的聲音低低說︰「答應我,你要和玉書好好活著。」

「我會。」

和這句誓言一起回到朝央殿,江鶦只覺得身心俱疲,坐在空空蕩蕩的屋子里,依靠著床柱發怔,這一刻丈夫和女兒都不在左右,她甚至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自己身邊。

門外內侍低低地交談著,然後就有簾子撩起的聲音傳入,江鶦回頭看一眼,又意興闌珊地垂下頭去。

江琮來到她身邊坐下,沉默片刻,忽然站起來。

「你想不想看小玉書?我帶你去。我們回清晏的家。」

江鶦心中霎時燃氣些微的希望,可又有些遲疑,「朝中……」

「朝中有父王,怕什麼,這種時候父王才會分身乏術,沒工夫管我們。」江琮固執起來,似乎自己正在做的只是一件溜出去看花那樣的小事。

江鶦明知這樣風險極大,卻抗拒不了重見兒子的誘惑,換了件輕便易于行動的衣服,帶上令牌信物就匆匆動身。

馬車駛入清晏時,不知是哪一條街巷傳來了敲更的梆梆聲,已經過了四更,天色轉為暗藍。江鶦毫無睡意,困倦代替了所有知覺將她包圍,然而又有一絲隱隱的興奮在支撐著她,在門口她看到了披著斗篷等在那里的王妃,快要消逝的月色在她身上鍍上銀光,江鶦跳下馬車撲過去,母女抱在一起,很快就泣不成聲。

「你父王還在朝中,他並不知情,我們要趕快。」母親擦去淚水。

她的話讓江鶦提心吊膽,此番相見畢竟是瞞著容王成行,萬一敗露,後果可大可小。

江鶦跟著他們穿過熟悉的路徑來到微雲齋,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傳來,江鶦疾步沖入,將襁褓中的幼嬰抱起,臉上半喜半憂,只有淚水滾滾而下。

江琮輕輕在床榻另一邊坐下,突然覺得只剩他們兩個人的屋子空到令人恐懼,恍惚中听見江鶦說︰「你這孩子,為什麼不轉世去平凡人家?為什麼偏生要投來皇族?還說麟吐玉書是祥瑞之兆,你軟弱的爹娘,大難臨頭了只懂自顧,竟沒有一絲能力保護你。」

江鶦語氣平靜淡和,江琮卻听得不是滋味,正想安慰兩句,又覺得喉頭梗塞。遲疑間江鶦站起來走到窗下,靜靜望著昏淡的夜色,「快天亮了……不知道熙瑞他到了哪里。」

江琮忍不住抬頭去看她站在菱花窗前的背影。縴瘦挺拔,隱隱透出不合時局的孤高。他沒有多想就過去輕輕抱住,然後等著她把自己推開。然而出乎意料,江鶦只是半側過臉來看了看他們在地上糾纏的投影。

「回去吧,被父親發現就不好了。」

江琮哼笑一聲,「被他發現又如何,殺了我嗎?」

江鶦一愣,江琮性雖頑劣,總歸還不至于在這些大事上忤逆父親,而容王,殺他自然不可能,處罰卻不見得從寬,「你這又是何必,為了我不值得。」

「我願意。」江琮微笑,「江家欠你太多,這點補償算得了什麼。」

良久,江鶦輕輕嘆息︰「我累了,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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