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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蘭沁 第9頁

作者︰逸枚

被代嬤嬤一叫,一旁撐著頭睡覺的小如猛然驚醒,倉皇四顧,「誰?誰叫我?」

「誰?我。」代嬤嬤又好氣又好笑,小如是她的遠房佷女,前些年探望她時與蘭沁一見如故,蘭沁非要留下小如,她表弟妹正愁于生計,當然巴不得如此,與蘭沁是亦友亦僕。

「姑姑,什麼事啊?」她打了個呵欠。

「你呀——」代嬤嬤整理著被褥,看著並排的兩個枕頭,不覺皺了皺眉,又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哦,你們還不知道啊?前陣子我听蘭山伯說過,好像是老太爺讓風少爺管理銀號去了。」

「管理銀號?」

蘭沁和代嬤嬤不由得重復了一遍,心思卻各不一樣。蘭沁想的是風清逸年紀輕輕便擔當重任,不禁又是驕傲又是得意。再想以後陪自己的時間少了,又有些悶悶不樂了。

代嬤嬤卻覺得蘭夕生此舉非比尋常,看了蘭沁一眼,心道︰「是個好主意呢。」

蘭沁突地凝神,听了一會兒,高興地飛奔出去,留下代嬤嬤和小如兩兩相望,傳達著一個訊息︰少爺回來了!

「哥哥。」蘭沁歡快地喊道。

「這麼遠就听到我的腳步聲,可見你功力又進步不少。」笑著抱起只及胸口的蘭沁,風清逸心情極好。

「人家天天用功,是哥哥忙著公事,都不管沁兒了。」蘭沁噘著小嘴不滿地說。

「呵呵,是我不對,那沁兒要罰我了?」捏了捏她的面頰,忍不住地又捏了一把。

「哼,哥哥老欺負人家。」

「唉,誰叫你長那麼可愛。」他狀似無可奈何地說。

「咯咯咯,真的嗎?」蘭沁笑彎了眼。

「我騙過你嗎?」

「沒有。」摟著他的脖子,蘭沁撒嬌道︰「哥哥,帶我出去玩,好嗎?」

「好啊。」

西湖依舊美得迷人。

此時的風清逸已不是當前那個孤苦無依的懵懂稚子。銀號中的事,他已漸入佳境,讓那班先前怠慢他的人漸漸刮目相看。今日的例會上,他的提議,讓爺爺連聲夸好。想到此,他不禁有些飄忽得意。負手立于舟頭,望著遠山蒼翠,心中一陣激動。

看著風清逸白衣飄飄,風流俊雅,蘭沁不知是沉迷于他的神仙樣貌,還是陶醉于湖光山色之中,一時間忘乎所以,任小船作不系之舟,隨意飄蕩。輕輕掬起一捧清水,她緩緩吟道,「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蘭舟這時已進入荷塘深處。

風清逸返身坐于舟中,眉毛一挑,笑道︰「沁兒真是聰明,可知‘蓮’字何意?」

「嗯……」歪著頭,蘭沁努力地想,「師傅說了,蓮便是荷,又名芙蕖、菡萏。蓮為花中君子,最是出游泥而不染……」

滔滔不絕,蘭沁把所學盡數說出,卻見風清逸莞爾一笑,頗有些神秘地說︰「丫頭,你還小,大了就明白個中真意了。」

「啊?」骨碌轉著大眼,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忘了什麼。

「沁兒,」越過她,風清逸注視著她身後一枝半開的白蓮花,徐徐地道︰「以後,咱倆一起的時間,別叫我哥哥。」

「啊,那叫什麼呢?」

「逸!叫我逸!」收回目光,他定定地看著她。

「逸?」一時改口,蘭沁很不習慣。

「對,就是這樣,再叫一次。」他咧著嘴笑。

「逸,逸。呵呵呵……逸!」蘭沁越喊越順口,越喊越大聲。

「哈哈哈……」風清逸笑看天上浮雲。

「咯咯咯……」蘭沁不明就里,見風清逸那麼開心,也逸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驚起一灘鷗鷺,天藍藍的,風輕輕的,水涼涼的。

回到蘭府,只見「乘風庭」中坐了幾個人,都是不認識的,本想躲開的,不想看見蘭夕生也在里面,只得差人送走蘭沁,復來見面。

「這位便是風公子吧?果然儀表非凡,人中龍鳳。」其中一人恭維道。

風清逸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笑臉相迎。

蘭夕生道︰「逸兒,這幾位是錢塘出了名的能工巧匠,大凡達官貴人家中的庭台樓榭均出自他們之手,端地是獨具匠心,巧奪天功。」

「這又如何?」

「你看,家里佔地頗廣,屋宇甚少,特別是‘弄玉’那有一塊諾大的空地,留著實在可惜,所以擬建‘鳴琴樓’和‘攬月軒’,以供你和沁兒居住。」

「爺爺,有‘掬星’、‘弄月’不是足夠了嗎?」

「這兩座樓閣太小了,咱家雖只是中等人家,也不能讓人覺得寒磣,是不是?」

「是呀,風公子。恕我直言,貴府本來人丁稀薄,若加建兩棟,不僅可顯得緊湊些,看起來也沒那麼直接了。再在園中增加些花木、假山、小橋、流水,就更有柳暗花明之感了,豈不更好?」一人插嘴說。

風清逸很想撕掉他諂媚的嘴臉,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沖動,轉頭問蘭夕生︰「這事沁兒知道嗎?」

「我想,她是不會說什麼的。」

不再言語,風清逸情緒有些低沉。

悶悶不樂地回「弄玉閣」,見蘭沁正在做畫,風清逸便在一旁坐下,察覺到他心事重重,蘭沁擱下畫筆,爬到他身邊坐著,問道︰「哥哥,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沒什麼,沁兒,你畫的是什麼?」

「你看,我畫的是白天游湖的畫。」蘭沁羞澀地道,「可是你的樣子老畫不好,只畫了個背影。」

風清逸這才往桌上的畫看去,果見一個白衣少年負手遠眺的背影,寥寥幾筆,略有些神韻。

「為什麼?」他皺眉。

「我老是捉模不到哥哥的神情,總是感覺很飄忽、變幻莫測的。」蘭沁訴說著自己的困惑。

「沁兒覺得我是這樣的嗎?」他有些氣悶。

點點頭,蘭沁臉上有一抹早熟的輕愁,「有時我老在想,哪一個才是我的哥哥呢?」

「看著我。」風清逸命令她道,眼底有不容置喙的真情,「這就是我,記清楚了嗎?」

「呵呵,記清楚了。」回應他的是毫無誠府的笑。

風清逸仰天無語,這個丫頭片子還是太小,什麼都不懂,「沁兒你忘了,沒人的時候應該怎麼叫我?」

「哦,逸。」

「呵呵!」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不知不覺,又過了幾年,中秋。

「每逢佳節倍思親。」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蘭夕生心中有無限愁怯,兒子、兒媳失蹤十八年,一直音訊渺茫。現在他已到古稀之年,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只盼在死前能見著他們一面。可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早已是陰陽兩隔,想到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不禁備感淒涼。「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隱菊、縴塵,或許不久我們就要在泉下相見了。

「爺爺,你有何心事?」風清逸一眼就看出了蘭夕生在煩惱。

蘭夕生不答,愣了半晌才答非所問地說︰「逸兒,你很好,很好。」

他把蘭家產業交給風清逸打理,一是想讓蘭沁在他走後有所依靠,為此解除他的後顧之憂;二是想借此讓他無暇顧及報仇。不料這孩子在短短幾年間將蘭家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銀號迅速發展,遍及江南各地,讓前輩、同行驚嘆不已。真不愧是蘇州風懷古的後人——虎父無犬子啊!可是他少年得志,復仇之心更甚于當年,情形已漸漸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真不知當年的決定是對,還是錯了?蘭夕生以手撫額,不勝其擾,見月兔東移,覺得有些涼意,便起身道︰「沁兒、逸兒,我有些累了,先回房歇著了,你們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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