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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灕吟 第5頁

作者︰游異

他珍視這閣中的一字一卷,便如珍視自己的雙手一般。

正低頭擦拭間,水墨閣外忽地傳來一陣腳步聲。蘭清灕手中布巾一停,猛地轉頭往門外看去,一雙漆黑的眸子里滿是驚疑不定。

因為,那陣腳步聲太過急促也太過龐大,絕不是尋常路人所有;也因為,那腳步聲分明是沖著巷尾而來。

小巷盡頭,再無別家店號,只水墨閣而已!

難道那個深沉難測的明夜王爺,終是不肯放過他嗎?

蘭清灕抑不下心頭擔憂,微微皺起眉往門口行去,連手中布巾何時滑落在地也沒察覺。

小巷悠長,青石道路上因著清晨朝陽而略顯明亮。不遠處,正是一隊身著暗藍軍服的男子在疾速走近,為首一人正是蘭清灕甚為熟悉的李寒。

列成縱隊急行的軍士個個面容冷峻、裝束整齊,那種沉著又不失顯貴的暗藍顯然不是尋常衙差所能穿戴,而是專職負責保衛皇族安危的御林軍所有!

明夜王莫非,竟調出整隊精銳的御林軍來對付一間小小水墨閣?

蘭清灕臉色微白,緊抿著唇站在水墨閣門口,清瘦的身形如風中修竹,在脆弱中偏又顯出一絲奇異的堅定。

或許是因為他的平靜,也或許,是因為他心底的不甘。

為何,微不足道的水墨閣要勞動那尊貴的明夜王如此鄭重對待?

為何,他這個再平淡不過的小人物,會招致如此莫名災禍?

簡陋的巷道因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顯出蕭索,只短短一瞬,軍士們便在李寒的帶領下,將小小的水墨閣全部包圍起來。

李寒踏前兩步與蘭清灕相對,方正的臉孔沒有任何多余表情,只用那種例行公事的冷然目光盯住蘭清灕,開口確認︰「水墨閣主,蘭清灕?」

蘭清灕點頭,雙手在寬大的袖口里握緊,道︰「小生正是。」他微微屏住呼吸,等待著接下來的判決。

面對這麼大的陣仗,這麼威嚴的官家體統,他除了等待,還能怎樣?總不能拿自己的血肉之軀和刀劍硬拼吧!

李寒得到回應,馬上自袖里抽出一紙文書,展開後冷聲念道︰「查,上京水墨閣,涉嫌偽造歷朝文人字畫真跡,欺瞞城中百姓。依照朝廷律法,即日予以查封!」

偽造……查封!

上京城里書肆畫坊無數,有哪一家不出售贗品?又有哪一家曾因此而被官府查封過?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蘭清灕何德何能,要令明夜王爺花費如此心機?

蘭清灕一雙眸子頓時寒到了極處,牽開唇角道︰「是,清灕尊命。」

然後邁開腳步,往一旁讓了開去,任那些身著暗藍袍服的軍士將水墨閣查封。

一條條白底黑字的紙卷,頃刻間便將整座水墨閣掩蓋,如同再不見天日的牢籠一般。

蘭清灕直瞧著最後一張封條落下,才轉頭看向李寒,道︰「李大人,不知大人可要帶小生前去明夜王府復命?」

李寒看著他一怔,道︰「這……王爺並未吩咐。」

蘭清灕抿抿唇,道︰「王爺雖未吩咐,但李大人定然知曉該如何做吧?」

莫非一大清早將這大隊軍士調來,查封他這小小水墨閣,不就是要讓他見一見官家權勢,逼得他前去討饒嗎?

討饒,或者痛悔!

痛悔不知權勢之可貴,痛悔昨日的不識抬舉!

李寒凝視他半晌,才點點頭,道︰「好,你隨我來吧。」

在帶領大隊軍士邁步時,李寒忽又回過頭來,對著蘭清灕低聲道︰「蘭公子,我家王爺並非不講道理之人,若公子不去忤逆王爺,定不會有損傷。」

換言之,若是再不懂屈膝服從的話,那就損傷難免。

蘭清灕眼底流露出淡淡諷意,點頭道︰「多謝李大人提點,清灕自有分寸。」

第2章(2)

再入明夜王府,越過煙波流水、繞過九曲回廊,蘭清灕終于見到了莫非。

莫非此刻正斜斜倚坐在庭院的一架紫藤下,握著書卷看得目不轉楮。在他身旁幾案上擺著一盞清茶,散出裊裊白煙。透過煙霧望去,莫非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垂落,俊雅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笑意,似乎是對書上內容極為贊嘆,也似乎是對將要發生的對話極有興趣。

蘭清灕獨自走到紫藤架下,俯身行禮,道︰「小生蘭清灕,拜見王爺。」

「唔,起來吧。」過了片刻,莫非才放下手中書冊,懶懶看了蘭清灕一眼,取餅案上清茶徐徐飲入。

春初時刻,滿架紫藤花雖然還未結苞開花,但那根根藤條柔軟而青女敕,綻著小小葉片,將清晨的日光分隔成一束一束,投到蘭清灕面上衣上明暗交錯,使得他面容更加淨白如玉、身形也更加清瘦羸弱。

蘭清灕並沒依言起身,只是抬頭望向莫非,道︰「王爺,敢問為何要將水墨閣查封?若小生有得罪之處,還請王爺賜教。」

莫非淡淡一笑,挑眉道︰「清灕呵,難道李寒並未將那紙公文予你看嗎?我記得公文上可是寫得清清楚楚,水墨閣並不是因我而查封,而是因經營贗品被封吧!」

蘭清灕一咬唇,道︰「王爺,上京城中書肆何止千家,有哪一家不曾經營贗品?王爺以此為由查封水墨閣,清灕不服!」

莫非聞言一陣輕笑,有趣地瞧著蘭清灕面容,道︰「官家權勢所在,想封便封。你再不服,又有何法?」

說了許久,終于說到重點。

闢家權勢,廣漫如天!

你若無權,不過是地上野草,任人踐踏!

蘭清灕眼底眸光一黯,無奈道︰「王爺,清灕生來卑微,實不配享用那榮華富貴。還請王爺開恩,將水墨閣還予清灕。」

他心系水墨閣,這番言辭已極其卑微,面上也微微現出求懇之態。對于蘭清灕來說,已是退避到了極致。

莫非看在眼里卻並不動容,反而懶懶起身,向他走近數步低頭笑道︰「清灕呵,並非本王逼你。只是這世間法則便如此,你無權無勢,那就得任人宰割!」

莫非的氣息在蘭清灕頭頂拂下,帶來幽幽茶香。蘭清灕只覺額前發絲一根根敏感到了極點,可以听出莫非語中的所有惡意與嘲弄。可是,他跪在地上,卻是半點方法也沒有。

為什麼,莫非一定要逼他去做官?

難道,水墨閣最終只有棄舍一途嗎?

閉了閉眼,蘭清灕低頭靜靜道︰「是,清灕明白。」

「明白?你明白什麼了?」莫非挑高雙眉,盯視他有些輕顫的眼睫。那細細兩排睫毛呈扇形排開,在陽光下如同蝶翅一般,縴細輕敏。而蝶翅之下,就是水晶般清澈的兩粒眸子。

這麼一雙眼,卻生在了少年身上,真是可惜呵!再一次的,莫非在心底暗嘆。

「清灕明白,上京並非清灕能留之處。」慢慢抬起頭,迎著莫非視線,蘭清灕一字字道。

他的語氣沉靜到了極點,听不出半分懼怕與惋惜。竟是寧願離開上京、放棄水墨閣,也不願遵從莫非,入大理寺為官!

莫非只覺心頭火起,猛地探手抓住他的肩頭使力提起,盯住他雙眼道︰「怎麼,你竟敢如此藐視本王嗎?」

他好言勸他、威言逼他,竟只換得他遠走一途!

那他這個堂堂明夜王豈非太窩囊了?

竟然,連個文弱書生都降不服!

蘭清灕肩頭劇痛,那骨頭似要被他雙掌捏碎一般,強忍著痛意啞聲道︰「清灕不敢,只是斷不能入朝為官。」

「到底為什麼?人人都是求之不得,你卻偏偏視如蛇蠍?說實話!如若不然,本王立即取了你性命!」瞧見蘭清灕面色發白,莫非手上勁力非但不減,反而更惡意加重了一分,滿意地看著他眼底慢慢滲出痛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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