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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情絲 第4頁

作者︰容喜

殷洎胡將翰匯莊大印、帳冊全放在桌上,堆起來的高度能掩過坐著的人,殷晶堯見狀太陽穴隱隱發疼。

「不走海路了?」他坐著,與殷品堯相對。

「照舊。海上雖然危險,自有謎人之處。」

「海洋遼闊、寧靜、深邃,心隨著風浪游蕩四方。天晴,乘風破浪;暴雨來襲,掌舵扶桅。在老天怒吼下猶能喘息抗衡,慨人之渺小,更慶幸能深刻感受美好生命。」殷泊胡悠然神往。「品堯,我去。」

對于海洋,殷泊胡一知牛解,他不了解海洋巨大恐怖的力量,他只知逍遙快意,不知大海美麗、溫柔,卻也詭譎莫測。殷品堯不能讓他去冒險,出海一趟費時耗日,不能中途而止,他沒有後悔的余地。

「子揚會跑海上航路,我交給他了。」

「子揚?他不過比品軒大了兩歲,辦事不牢,交給他不如交給我。」他居然比不上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我並不是不信任你。」

殷泊胡不語,靜待—下文。

他倆的關系除了堂兄弟之外,更在無形中建立了互托生死的情誼。殷品堯相信他,所以放心將品軒與翰匯莊交給他,不過問一點一滴。對泊胡,他是全盤信任。

「我有理由。」見泊胡挑眉,那樣子不生氣不挑釁,這男人雖然不喜大權,但需要人肯定。「子揚牛在海上,長在海上,海是他的家,我觀察磨練過,他辦事我放心。」

「然後?」

「你從未接觸海,而海迷眩了你,漂泊在廣大的藍水中心曠神怡,但你絕對無法預測明日此刻的事。陸上穩定,我希望你平安,海不適合你。」

殷泊胡微皺眉。

「這是你的希望,跟我的能力可不相干。」

「你辦事我也安心,你的能力已在掌管翰匯莊這十年證明了。如果這還不夠,或者意猶未盡……」

他急著搶白︰

「算得真好!抱歉,我不吃回頭草。」

「你的才干有自共睹,氣度又大,犯得著跟我計較?」

「明白,我只是說說,雖然向往,但心里牽牽掛掛。我不像你,狂放不羈。」

殷品堯一想起品軒,又犯頭疼。

「咱們家的貴少爺怎麼啦?像個毛孩子一樣,也不過看了他一眼,就溜得不見人影。」

他確定那眼神稱之為「看」?殷泊胡不敢苟同。

「他學藝不精,上不上,下不下,怪我督導不周,只有這點難以交代。」

「怪他自己不成器,你把他教得很好,大原則把握住了,不驕奢,正心。我得謝謝你。」

「不急,你要謝的不只這些。」他輕悠悠地站起來,一手搭在他肩膀,一手指著桌上的庶務,笑咪咪地︰「我會發揮超強的耐心,孜孜不倦,巨細靡遺,你好好接招吧!」

疲倦忽地一涌而上,殷品堯整個身子垮進太師椅內。

第二章

「我討厭小孩子!」

說話的面孔原早已模糊,如今竟鮮明起來。

那是小時候與爺爺女乃女乃同住前不久的事,文莞早已忘了他的臉孔,卻深深記住他的冷峻。

那年她在驚恐中昏厥了,醒來後已人事全非。父母亡故,生命里的摯愛、倚靠不在,傷心欲絕的她只能用哭泣填補心中的悲痛。

「所以我討厭小孩子,又哭又鬧好煩人!」

她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尤其是對她的救命恩人而言。她忍住悲泣的結果,是夜夜躲在被子里哭。小時候在翰匯莊住餅幾日,除了敞大外沒特別的感受,旁人形容的豪華、高雅、貴氣,她一點也想不起來。

殷品堯把她交給了爺爺女乃女乃。

靶激他明智的決定,爺爺女乃女乃哄她、安慰她,讓她找回了溫情。

之前那年輕人的話說中她心坎,殷品堯真不好看!

文莞坐在河邊發呆,衣服擱在石頭上忘了洗。夏日早晨,徐徐涼風拂面,撩起她的發、輕撫她的衣,舒服得全身百骸都不想動,維持靜止狀態。

「阿莞,又做夢了?」老者將手上的魚晃過她眼前。

一回神,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爺爺。」她輕喚,轉頭仰臉看他。「這麼早回來?」

「豐收嘛!」滿臉慈祥皺紋刻在老者清瘦的臉上。

除了手上的大肥魚外,魚簍里的全是小魚,這也叫豐收?何況小魚讓爺爺撐足堪憐的面子後即刻放生,連豐收的擺飾都沒了。

「你那什麼眼神,真看不起爺爺的釣功?釣了好幾年多少有心得,那魚兒常出沒的位置、習性早模熟了大半,肥龜自然上鉤。」

「是意外?」「是功夫!」程爺爺的白胡須輕顫顫地飄著。

「爺爺,說實話!」

認真的臉突然笑出來。「別跟女乃女乃說,讓我威風一次。我最愛釣魚,她偏愛嘲笑我刁;濟︰」

「不是偷偷買來的吧?」

他搖頭。「買得花錢,打腫臉充胖子我才不干!」

「不是的、不是買,天下掉下來的啊?」

他樂得眉開眼笑。「這魚蠢,我打盹時它糊里糊涂跳上我的小船,我嚇了—跳,莫名其妙得著了—尾肥魚。不釣了,回來跟你女乃女乃炫耀。」

沒有血緣,兩祖孫個性卻一樣,愛發呆,愛做夢,說他們不是親人,別人也不信。她微微地笑,輕而無欲,老天待她夠好了。

「瞧你,衣籃跟我的魚簍有得比了,快洗洗,回家來吃鮮魚。照你發呆的樣子來看,怕你趕不上熱騰騰的飯菜。」

他們是知足的一家,雖然有殷家的月銀接濟,但他們情願自力更生。程爺爺是樵夫,近幾年體力不好,幸而文莞手巧,裁衣服的細活兒不但掙得了一家溫飽,還攢了一些錢。

爺爺閑暇時愛釣魚,文莞任由他去。

她希望日子能這麼一直過—下去,所以她不嫁。嫁了人又怎樣?能像現在這麼快樂?兩位老人家催促,她一點也不著急,她希望能承歡膝下,奉養到老。

「不行,又發呆了!怪這美麗的好天氣。」

一抬頭,天又扣住她的眼光,天空藍得像塊染布,青爽透亮,人家說海天一色,大海又是怎樣的藍?它們有差別嗎?哪方勝過哪方?

咬呀,又發病了。她趕緊將遙望的視線收回來,凝神、專心一志地對付手上待洗的衣裳。

***

仰頭望天,文莞好心情地走著,在狹巷中天空被劃割成一疋長長的藍布帶,純淨又漂亮。她容易自得其樂,有時小小的境界便可博得她的專注,那小範疇立時成為她的世界。

手上拎著裹得妥妥當當的小布包,里頭是裁制好的衣裳,兩腳隨意擺動,故意放慢速度。再五尺她就要離開她的純藍世界,外面有人、車、聲音。她不喜歡復雜的事物,一直都是。

出狹巷,收子心,左後方忽傳來叱喝聲,她—轉頭,還搞不清發生什麼事,眼一花,人已被撞倒在地。

她腦子有剎那的空白,等意識過來,全身已疼得不像自己的。咬住下唇,閉上眼適應突來的皮肉之痛,她知道周圍亂烘烘的,可是一個字都進不去腦海。須臾,她試著站起來,想不到自己的雙腿居然不听使喚!

「難以置信,小街巷內竟堂而皇之的縱馬疾奔!」殷品堯搖頭感慨,馬車主人他認識,是他表弟柯元英。

來不及看清楚,文莞的身體己騰空,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將她輕松提起,他的聲音好似在哪兒听過?

「沒事吧?」

文莞堆起笑容準備跟他道謝,但—對上他的瞬間,她怔住了!

殷品堯!

「受驚嚇了?」察覺她的不對勁,他輕拍她的臉。「是不是還醒著?」

文莞連忙貶了下眼。「沒……我沒事。」」能走嗎?走幾步看看哪兒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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