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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眼 第2頁

作者︰游異

殷流汐終于停住低泣,抬起深沉大眼看他,原來的悲傷無助全然淡去,取代的是與年齡不符合的沉靜和靈慧。

「如果我忘記,就可以不死?」

「如果你確定的話,是!」

在數個武林掌門的眼前,兩個人一大一小、一強一弱,垂首低語。誰也不會想到,厲非天會同一個小小稚童這樣鄭重其事地商議。

輕吸口氣,殷流汐道︰「我忘記」。

「好!」厲非天點點頭,「記住你今天答應我的話。如果哪天讓我發現你是在騙我,我會立即取你性命!」

他是身負著誅邪除妖的責任進入出雲谷,靠近了殷挽潮。誰料到她竟然並不是他預想中的惡毒妖女,數月相對,他的心更因那妖媚絕倫的女子有了絲絲裂縫。

為了天道盟的名望、為了他的權勢地位,他強壓下心頭悸動,親手將她打下了懸崖。他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今天所做的舉動。但是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再讓她的妹子命喪自己手中。

她肯忘記,他便要在整個武林的敵視中保她平安、讓她重生。

厲非天轉身面對眾人緩緩道︰「各位掌門,現在殷挽潮已死,她的妹子年齡幼小,絕不可能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我們自然不能做出濫殺無辜的惡行。」

環視一眼,將諸人的戒備反對都瞧在眼中,繼續道︰「這小女孩雖然是殷挽潮所留,但她年紀尚小,若是能用正氣義理教化,料想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危害。所以,厲某決定將她帶入天道盟中教養,各位以為如何?」

鎊大門派听到厲非天後續幾句,面面相視,默然不語。

看她小小年紀已經美麗沉靜得怪異,又是妖女殷挽潮的嫡親妹子,誰能擔保,長大後會不會又是一個小妖女?況且,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旁邊看了多久,看到了些什麼。殷挽潮的死,今日在場的人誰也月兌不了干系,放了她,以後會不會來向眾人復仇奪命?

在場之人都是心有所忌,對這小女孩,既不能明著除去,也不敢輕易放回,但若是過後再暗下殺手,那和黑道又有什麼分別?實在是棘手之極。

厲非天武功高深又是天道盟的首領,如果他說不殺,那便沒有人能反對。他願意負責看管這女孩,也算是一個比較妥當的法子。

只是就這樣留下殷流汐性命,總歸心有不甘。

寂靜中,三殿之一的離宵殿主羅昆干咳數聲,踏前幾步,「盟主,在下以為,這小女孩雖然年幼,總是沾染過邪氣。若要帶她回天道盟,那盟主必要擔保她此生絕對不能作惡,才可讓各門各派放心。」

離宵殿已有數代殿主庸碌無為,致使離宵殿在武林中漸形暗淡,與其他兩殿的威望相距越來越遠,近年來好不容易在年輕一輩中出了個武功能力都是上上之選的弟子,誰知卻在出雲谷外與人爭斗時送了命。掌門羅昆眼見光耀宗派的期望落空,對殷挽潮是恨毒以極,連帶對殷流汐當然也恨不得立時奪其性命,只是礙于厲非天盟主身份,不能太過違拗。

厲非天聞言,沉聲道︰「好,既然諸位都不能放心的話,厲某今天便封了她的經脈,令她從此不能習武!」

注視殷流汐半晌,見她淚痕滿臉,眉目間微現倦意,軟軟的身軀偎靠在自己懷中。

心下微微不忍,輕嘆一聲,右手揚起,在她四肢血脈集結處連拍幾下,看起來輕描淡寫,殷流汐縴細身軀一縮,受掌處陣陣酸痛。

武林中人都將自身武藝看得比性命還重,身處江湖若不會武功,簡直是任人宰割。今日殷流汐被厲非天數掌封住手足經脈,此生此世,她只能做個柔弱女子了,莫說危害他人,恐怕要保住自身性命也成問題。

厲非天略略抱緊懷中身軀,揚聲道︰「諸位,如今她已只是個尋常女孩,又成了我天道盟中人。今生今世,希望大家不要再向他人提及今日之事,以免多生事端,令厲某為難!」

這幾句話,是提氣以內力送出,話音清晰有力,傳到數人耳中凝聚不散,絲毫不被凜冽山風影響,語中暗含告誡之意。

其實,即使他不說,在場之人也絕不認為聚集天道盟中高手,用見不得光的手段對付一個邪派女子及一個弱小女童有什麼值得夸耀的地方。

就這樣,小小的殷流汐,在武林各派的戒備與謹慎中,成了盟主厲非天的所屬。從此以後,她脆弱的性命就只能在天道盟中,在厲非天的身畔才能有所保留。

她的恨,她的怨,她的留戀,只要是七歲之前的回憶,統統隨妖女殷挽潮一起,被埋葬在了出雲谷。

天道盟是武林中的聖地,也是盟主號令群雄、裁決糾紛的地點。代表了正義與公平,強盛與威嚴。歷年來的各屆盟主全都是武功高強、眾望所歸,可以說,誰執掌了天道盟,誰便是執掌了正道武林的強大勢力。

厲非天掌管聖令四年以來,帶領白道群雄鏟除了不知多少邪魔歪道,格殺了無數黑道高手。正道長而魔道消,如今整個武林的勢力有一大半都掌握在了天道盟的手中,余下一些黑幫邪教,或未成氣候,或地處偏遠。作為盟主的厲非天,隱隱然已有武林至尊的地位。

天道盟建築寬闊雄偉,數十年增建整修下來,將整個蒼彥山的山頂包圍。從山下仰首遙望,雲煙繚繞中亭台樓閣只是偶然一現。

山頂院落廣布、樓閣重重,是武林中人常來常往,也是厲非天及家眷住宿的處所。

山下僕從通報,厲非天離開數月終于歸來,使得天道盟上下熱鬧非凡,紛紛涌擠到山階邊欣喜相迎。

握著厲非天的手掌,殷流汐一步步跨入了天道盟。石階寬廣粗礪,階旁僕從侍衛林立。殷流汐低著頭,小小的身子走得分外辛苦。厲非天耐心地緩下腳步配合她的步伐,在所有人微微驚訝的眼光中攜她走入了天道盟正堂。

厲非天身為盟主,言行舉止自然是沉穩多過親和,平時在別人面前,連對待自己惟一的女兒也沒有太多親近神色,現在居然牽著一個陌生小女孩的手回來。

「爹爹!」

一個小小的身影快速沖出眾人包圍,向厲非天跑來,在他面前停步揚首欣喜叫道︰「爹爹你怎的這麼久才回來!雲兒在家里天天想你呢,娘也是。」

跑出來的俏麗女孩約莫八九歲,是厲非天的女兒厲雲真,童音清亮愛嬌,引得眾人一陣竊笑。

「雲兒不要胡言,爹爹是去辦正事呢!」前面為首的一個女子姍姍走近,對厲非天輕輕一福,「非天,你回來了。」女子二十六七歲,衣著華麗,神色矜貴,一派名門氣度,正是厲非天的妻室岳明婷。她出身于四府之中惟一與官府有所聯系的飛將府,十年之前也算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

厲非天點點頭,淡淡道︰「回來了。」分別數月,夫婦兩人見面一個是矜持有禮,一個是神色淡然,居然不露絲毫久別重逢的喜悅,看在眾人眼里真是說不出的別扭。

「咦,爹爹,她是誰啊?」厲雲真好奇地打量厲非天身側的小女孩良久,忍不住詢問。她好小、好嬌弱啊!真像那尊她前幾天摔破的水晶女圭女圭。但是,為什麼爹爹會親親熱熱地拉著她的手?連自己都很少能接觸到爹爹呢!直覺地,厲雲真咬咬下唇,對眼前的小女孩起了一絲反感。

厲非天將殷流汐拉到身前,對著眾人道︰「從今後,她也是天道盟中一員,她叫流汐,是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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