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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斷的鄉愁 第6頁

作者︰瓊瑤

韓美林指著當時的照片,解釋給我听,又帶我去看封陵的巨木,我這才明白,埃及的金字塔也不過如此,古代帝王皆一樣,活著時就忙一件事,「如何去死,死後如何!」

看完了十三陵,我們就直奔長城,那時已快下午五點鐘了。當然,車上的許仙、白蛇、張生、崔鶯鶯、劉備、孫權又都紛紛復活,大家又彈又唱又鼓掌,一直到長城腳下。

總算到了萬里長城!丙然,寒風撲面而來,我們拾級而上,放眼看去,長城綿延不斷,似乎一直促展到天的盡頭。我站在那兒,迎風佇立,從城牆上往外看,是無盡的山脈,一片蒼茫。我幾乎不能呼吸了,千想不到,萬想不到,我會「真正」地站在萬里長城上。以前,我會有一度認為,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站在長城上的。一瞬間,我覺得眼眶濕潤。我一步一步遠離了人群,往上走,再往上走。長城此時已沒有游人,我們是最後的一群。空闊的城牆,帶著蒼勁的美,一直碗蜒到天邊,蜿蜒到幾千年前的歷史里。我就這樣往城牆上走,走得好有力,似乎要用每一步,證實腳下確實是我夢中的長城。走了好一段,我回頭看,朋友們見我一馬當無,都紛紛對我揮手高呼,我也揮手,再回頭,我繼續往上走,心中酸酸的,眼中熱熱的,喉中哽哽的……我想,那些陪我走上來的朋友們,他們並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萬里長城一向是中國的圖騰,而今,我走在這圖騰上,感覺著我血液中所流的血,是中華民族的。三十九年的鄉愁壓在我心頭,沉甸甸的,苦澀澀的。而現在,我每走一步,就把一絲絲鄉愁踩進了腳下的長城里。三十九年積壓了多少鄉愁?怎是這一步又一步所能了得?

我抬頭往前看,萬里長城萬里長。即使走完這萬里長城,那鄉愁又能消得幾許?然後,我終于看到了長城外的落日,在重重疊疊的山巒中,落日緩緩地沉了下去。我心中油然浮起的,是我一直深愛的兩句詩︰「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第六章奇人張寶勝

早在抵北京之前,初霞就在我的節目單中間,加上了這樣一個節目︰「你一定要見張寶勝!」

「張寶勝是誰?」鑫濤不解地問。

「哎呀!你們居然不知道張寶勝!」初霞對于我們如此的「孤陋寡聞」,簡直有些「受不了」!不知楊潔也就罷了,居然連張寶勝也不知道!她只好詳細地為我們解釋︰「張寶勝是個有‘特異功能’的人,關于他的傳說和故事太多了,他可以在陽台上,讓街上的車走不動,還可以把幾里路以外的隻果,拿到自己手里來!」「初霞,」我心直口快地接口︰「這個不叫‘特異功能’,我們叫它‘魔術’!」「不是魔術!絕對不是魔術!」初霞和承賚幾乎同時喊出來︰「是魔術就不希奇了。在北京,他們還成立了一個研究中心,專門研究這個人的‘特異功能’是從哪里來的,假如是魔術,早就抗拆穿了!他會為人治病,他的手指,還可以放火燒東西呢!」「有這種事?你們見過他幾次?」

「一次也沒見過呀!」初霞沮喪地說︰「見他並不容易,我們安排了幾次,都沒見到!這次來北京,一定要試試看!」

原來他們根本沒見到此人,我對一切「听說」的事,都抱懷疑態度。何況,以前我在拉斯維加斯,看到魔術家從半空中變出老虎來。從此,我就深深相信,「魔術家」是無所不能的。對于這位張寶勝先生,既未見面,我對他的一切傳聞,也就抱著存疑的態度。抵北京後,就常常看到楊潔和初霞竊竊私語,一會兒說今天,一會兒說明天,一會兒說成了,一會兒又說不成了……楊潔做任何事,都是干脆俐落的,很少看到她這樣神秘兮兮。忍不住去追問她們在搞什麼,楊潔才雙眼一瞪,手往大腿上猛地一拍,懊惱地喊︰「那位張寶勝啊!一下說要來,一下說不來,一下說今天,一下說明天……簡直要把我弄瘋了!那個人是怪人,做事全憑興之所至,,一點原則都沒有!你這麼忙,我怕把你的時間定下來,他又來不成,那豈不是開你的玩笑!」

「不用擔心,」我慌忙安慰她︰「大家能見面,是有緣,見不到,也無所謂!」「怎麼無所謂?」楊潔大叫︰「我們對他也已經聞名已久,就是見不到!這次好不容易你來了,我們仗著你的名字,或者可以把他請來。大家一伙人,都急著要見他呢,怎麼無所謂!」原來如此!我就笑著不多說了。這樣,有一天,楊潔興沖沖地對我說︰「下午四點!在你的房間,他還要帶他的太太來,他太太很年輕,是你的讀者!快,準備幾本簽名的書送給她!」

我忙著準備簽名書,初霞、承賚都興奮無比,朱婭尤其高興,讀了好多好多這個奇人的奇事給我听。看我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朱婭急急地說︰

「上次在黃冑家里,他也表演了好幾手,黃冑的太太始終不相信他那套,他臨走的時候,在黃太太肩上拍了一下,說︰‘你不相信我,對吧?’等他走了之後,黃太太肩上留下了五個手指印,都燒成了水泡!」

好險!我想。朱婭又提供第二個事實︰

「還有一次,一個人一直不相信他,結果,他把一個硬幣,變到那個人的肚子里去了。那人去醫院照X光,硬幣清清楚楚的在腸子里。那人嚇壞了,跑去求他,他才又把那硬布變了出來」越說越神了!我听得驚心動魄,對這個人的好奇心也全都勾出來了。此時此刻,倒真的急著想見到他。好不容易挨到四點鐘,負責和他聯絡的蘇醫生(也是奇人之一,會用氣功為人治病)先趕來了,說︰

「他去看一個朋友,可能要來晚一點!」

朱婭、楊潔、承賚、初霞、蘇醫生……大家都在我屋里等,等了好半天,其人仍不見蹤影。蘇醫生又跑去打電話,回來說︰他現在在新華門,堅持要從大門開車出來!那大門只有國賓才能出入,他非走大門不可,听說正僵持在那兒呢?

有這等事?我更加奇怪了。蘇醫生向我解釋說︰

「他現在是‘國寶’,受‘國家保護’。他有私家車,不是普通的私家車,是一輛警車,他要快速前進時,就把警示燈放在車頭上,響著警笛一路飛車而來。所以,你別急,他來起來也很快的!」我真是不听則已,越听越奇。偏偏那位奇人卻姍姍來遲,急得楊潔和蘇醫生跑出跑進,忙得一頭汗。大約到了快六點,這才听到蘇醫生、楊潔、朱婭……一路從電梯口嚷了起來「

「來了來了!總算來了!」

我慌忙從沙發中跳起來,鑫濤也急急地迎到房門口,這才看見,來的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領頭的那位張寶勝,身材中等而略瘦,兩眼閃耀著不很安定的眼神,下巴瘦削,雙手手指,不住的東捻西捻。我定眼看他,看不出什麼特殊之處,心底卻懷著敬畏。在他身後,是他的太太(大約只有二十歲)、太太的女朋友,還有他的司機、他的朋友……再加上我們原來的人,大家一陣忙亂的介紹後,就擠滿了我那間小小的「客廳」。張寶勝在屋角中的一張沙發中坐下,開始玩我台燈上的電線,手指繞著電線轉來轉去,我盯著他的手指看,看不出他在做什麼。他個子不大,可是,坐在那兒,就有那麼一股「威嚴」。我們圍在一起,幾乎都不敢喘氣。過了半天,人家才吶吶地表示了崇敬之情,希望他及早「露」兩手給我們「看看」。他環室掃了一眼,選中了楊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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