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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叛變 第27頁

作者︰芊樺

十四歲那年,他就像任何孩子一樣,有著充沛的體力,以及用也用不完的冒險心。

當從不曾懷疑過自己的出生的他,在父親前幸峨侯的書房中,翻出一張老舊的畫軸後,在他生命里的所有一切,便全都走位了。

在那幅老舊的畫軸里,有一名清麗得宛如天上仙子的女人,那女人有雙黃金般的瞳眸與象牙般光潔乳白的肌膚,倚靠在窗台邊微微露齒的笑容,讓女人顯得既恬靜又優雅。

那時,他困難的辨識著畫軸上已經模糊的字跡,隱約瞧出了那應是屬于父親的筆跡——聶佐輔花馨。

花馨?那是誰?是聶國的佐輔嗎?父親為什麼會有聶國佐輔的畫像?

他疑困地想著,再仔細一看,赫然發現女人的右手腕上有塊狀似蝴蝶的胎記,那蝶形的胎記像塊燒紅的鐵塊,火紅地燙烙在他的心上!他翻起右手,來回對視……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女人的手上有著自己一模一樣的胎記?

一整個下午,他發愣地看著畫軸。

直到天色黑了,燭火熄了,父親才在書房里發現了滿臉怔然的他。

那一天,父親模著他的頭,讓他在自己面前坐下。

案親告訴他,目已並不是他的親生孩子,而是已死的聶王徽師與聶佐輔花馨所生下的孩子,同時他還有一個雙生的親弟弟名叫醴驍,卻在自己很小的時候,被迫分離了。

他听著父親的話,眼淚汩汩流下。

從父親奉命前往聶國拜訪聶王師徽,在聶國佐輔花馨一見鐘情開始,到為了保住不該出生的自己與弟弟,而在聶宮燃燒的火焰中搶救自己……每一言、每一句,都像銳利的刀刀切碎了他心底原有的幸福美夢!

他流著痛苦的淚水,難以自己。

在清醒的接受事實以後,他開始瘋狂地搜羅已被火舌燒毀的聶宮舊史,企圖在滿灰燼的殘破聶史中,翻閱一絲屬于生父、生母的微薄記憶。然後,他也在朱陸各國各都間不停地找尋失散的雙生親弟。

那些日子以來,他總在夢里被火紅的烈焰驚醒,焚燒的聶宮中,生父生母看著自己的悒郁眼神清晰得就像自己曾經身處其間那般——他曾怨恨過,也曾在夜里發怔,看著自己手上那只仿佛就快飛出手腕的蝶形胎記,然而,當他終于在鄙陋的鄉間豬舍尋獲惟一,的弟弟醴驍時,怨與恨便全在那一瞬間消失無蹤了!

是因為存在著、還活著,所以他終于有機會找到醴驍,終于有機會尋得世上與自己惟一擁有血脈關系的手足!即使那樣受詛咒的出生讓後來的自己飽受痛苦,他卻再也不為自己流下後悔、憎恨的眼淚!

「我……不後悔被生下……」

「為什麼?」醴驍怔怔•地看著他,怔怔地看著這個過去是自己的主上、也是自己在這世間惟一血脈相連的哥哥。為什麼?為什麼他可以不後悔被生下?

「為什麼不?再多的後悔……能讓你我的出身改變嗎?不能啊,醴驍,既然不能,為什麼不試著讓自己學習不去後悔、不會後悔?這輩子……我已經有太多太多的後悔……後悔著不能擁有康泰的身軀、後悔著不能早些一將你尋回、後悔著……咳咳……咳、咳咳——」不停溢出的鮮血灌滿了幸峨侯的口,生命的火,光仿佛已經慢慢離他遠去。

「我不停的後悔……但後悔卻不能讓我重回過去,只有繼續走下去,繼續下去我的人生才有希望可言!醴驍!出生……還有血緣,你我無力改變,但未來卻不是只能有惟一一條路可走……我一直在賭,一直在賭……究竟我們能不能因此得到幸福呢?是舍繼續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下?還是能夠走出一片不同的景色?」幸峨侯抬起手臂,抓向空中的雙手,仿佛想要抓取那經似見非見的煙雨幸福……

遠遠的,逐漸模糊的視界中,幻影似的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女子一身雪白,冰霜般的表情蘊含著難以融化的溫度,她提著劍,毫不畏懼地走向幸峨侯,仿佛眼前只有幸峨侯,再也沒有其他人。

「啊……你來了……」

「你說過,你的命是我的。」

「是啊!我是曾經說過——」幸峨侯笑著看她,羸弱的手臂迎接似的向著女子輕輕抬起。「那麼你已經準備好……要取我的命了嗎?得……快些……這身子,已經抵不住時間的流失……」

女子凝視著他,手中的長劍絲毫沒有動作。她只是蹲子,掏出帕子,帕子一沾上他的唇,馬上被血染成一片深紅,而後她吹了吹哨笛,一只形狀似狐,卻又擁有象般龐大身軀的驕獸出現了,那獸身泛青光,額上瓖著一只墨綠色的長角,尾上則有九條像豹一樣的尾巴。

「放開他尸醴驍的長劍抵住女子縴細的頸項,阻擋了女子的離去。

「他的命是我的!」

「放開他,」還有太多太多,醴驍不能也無法明白的東西,關于雙親、關于愛、恨……以及關于過往歲月中,曾經走過自己生命的人們的愛與恨……有太多太多他從不知道,也從來不曾明白該如何自處的過去!他怎能讓他離開?!怎能在他顛覆了他出生自今以來自處的一切原則、思想之後,就這樣輕易的離去?!

「那人……在堇國。」女子指向東南方。

突然,那雙冰晶似的雙眼亮了起來。「啊——她來了!」

長劍並沒有移開,醴驍的雙眼卻忍不住地移向女子指去的那方。

遠遠的,通體金黃的開明獸正載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飛奔而來,開明獸上的那人哭喊似的,淚水布滿臉龐。

醴驍看著來人,雙手的力量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緊握的長劍也不由自主地垂落。

「一輩子後悔,還是及時抓住,那是你的選擇。」

女子的話回蕩在耳邊,難以抑制的淚水終于從醴驍的眼里奪眶而出。

仿佛潑墨似的遠天中燃起了陣陣艷紅的火花,將留衣駕馳開明疾速奔來的身影照得好亮好亮。

那身影又急又遽,如同她燃燒的愛情,幾乎融化醴驍的心智,她哭著喊他,縴瘦的身子全心全意地奔向他,像是從來不曾被他傷害,也從來不曾被他丟棄那般,以濃烈的愛意、緊密的深情,緊緊地將他包圍!

醴驍看著她在自己眼前出現,奔向自己,並敞開雙臂,摟住自己。

一瞬間,溫暖的體溫溫熱的整個身軀,漂浮在心底,那種充滿不真實的恐懼,好像慢慢著地了,他看著她,無法言語,只能任她抱著自己流著眼淚。

「或許是我不知廉恥,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但我情願相信你給我的每一分補償、每一份沒有說出口的溫暖,也許我們—輩子會不幸,會恨彼此到死,但我不願放棄,我不願在還沒嘗試之前就輕易放棄!」

「我從不知道愛是什麼……那種東西……我從來不知道!我甚至不愛我自己……」他低喃著。

「就算世人不要你,你也不要你自己,我還是要你I把你給我,把你自己送給我!直到生命的盡頭,我還是會愛你,一輩子不會舍棄你!」

「傻子!」感受著她炙熱如火的愛,一瞬間,醴驍心中的高塔崩潰了!

泛紅的金眸浮起了一層水霧,一片片浸蘸著孤傲、寂寞的碎片,全都化成灰燼,靜靜地流入了濕熱眼眶中。

他緩緩地抬起手,像不敢觸踫似沿著她的臉龐,遲疑地接近、離開——就算被傷害、就算被羞辱,她還是不肯放棄地追上前來,以那雙載滿濃重愛情的眼楮看著傷害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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