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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娶丫環 第24頁

作者︰納蘭

他們都是彼此的知己。不必言語交流,無需海誓山盟,就那樣自然地明白了對方。

他們之間,早已設有了謊言欺瞞的必要,亦不會有誤會不解,他們都太知道對方了。

他知道她在他面前說不出違心的假話,而她也知道他的這分罵定和執著。

所以他是那樣全不放松地步步進逼,而她,一個不字也無法出口。

二人相持良久,慕容若的笑意和堅持沒有絲毫改變,朝衣終于低聲說︰「若少……」看到慕容若微微一皺眉,朝衣立刻止住話頭,頓了一頓方道,「我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事,你讓我好好想一想,好嗎?」語氣無比柔弱可憐,其間更有著隱隱乞求之意。

慕容若心中一軟,忽然覺得自已逼得她確實太過了。這樣一個溫婉的女子,當了十年的侍女,素來安分知足,從不敢多走一步,從不曾祈求過分外之事,突如其來,如此強烈的感情、如此震撼的大事硬壓到她頭上,叫她豈能不心亂,怎會不驚慌呢?自己確也太不體貼于她了。

這般思來,倒不由有些臉紅心虛了,自己今日的咄咄逼人,遠非大丈夫行徑,亦不像一貫的行事風格啊。

想到這里,他終于放開了朝衣的手,微笑道︰「是我不對,原不該這樣逼你。你要想一想,也是應當,我不會擾你。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真心。無論你的決定如何,我的決心也永不會變的。」說完這句話,他深深看了朝衣一眼,隨即轉身,大步走到江邊,負手看滔滔江水,不再回顧。

朝衣的手終于得回自由,卻覺一陣茫然的空虛,心中猶在留戀慕容若大掌中的陣陣溫暖,但那男子,已然遠遠走開了。

他原本就是個灑月兌的人,既答應讓她安然思索,使不在一旁煩擾于他。

可只是看他江邊背影,看風吹起他的衣衫,心中就會有一種如此自然的幸福萌生,想他方才的每一句話,憶起他那執著的笑容和眼神,便覺莫名喜悅莫名歡快,卻又莫名酸楚莫名淒涼,悲從中來,只想痛哭一場,卻又連淚也不敢輕彈。

他說他愛她,他說他要她,他說他要娶她。

這是何等的幸福,卻又令她如此恐慌。

她終是個丫頭,自古以來,豈有公子娶一個丫環的道理。古來傳說無數,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故事無數,又哪里有公子愛上丫環英雄喜歡婢子的事。他們總要門當戶對、才貌相當地愛上一個傾城佳人,而那女子,絕不會是丫環。公子題詩,小姐相和,英雄落難,美女相救,一切一切的故事里,從來不會有丫環露頭的機會。任你千伶百俐,任你萬般美貌,任你聰明慧黠,任你奔走出力,你的存在,也只為成全別人的美姻緣,最好的歸宿下場,也莫過于當個陪房丫頭,伴著自己的小姐嫁給風流文士狀元公子,或是武林英雄世家少爺。

便是美慧俱全如紅娘,千古流芳,萬世傳唱,張生的眼中,卻也只有鶯鶯,惟一一次正眼看她,說的不過是「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舍得叫你疊被鋪床」。到頭來,如此佳人,也不過是淪為侍妾的命運。

她朝衣又何敢妄求,怎能妄求。人若不能安分知命,枉求其他,最後心碎斷腸、魂傷神斷時,又去求何人解救。

心中陣陣淒涼,無限酸楚,一步步走向慕容若,不知何時,已然淚盈于睫。

「若!」一聲呼喚,千回百轉,無限情腸。

慕容若微微一震,便要回過身來。

朝衣乘他身形將轉未轉時,一指點在他睡穴上,在他最後驚愕的眸光中,展露一個淒涼的笑容。

伸手扶住他失去力量向下倒的身體,晶瑩的淚也已落在了他的額上眉間。

他對她一片真心,他待她更無半點防備,可她又如何可以接受這樣的愛,她怎敢去妄求那本不屬于她的一切。

世人會如何看,天下人會怎麼想,慕容世家豈能容她,小姐又怎能忍受她的背叛僭越。

他可以不在乎,她卻怎能不在乎,他可以不考慮,她卻不能不為他考慮。

她只能走,只能遠遠逃開,讓他來不及趕上自己。

幸福就在她面前,她睡手可得,卻沒有這樣的勇氣,只因不知這幸福可會長久,只為害怕這幸福的感覺越強烈,他日斷腸時越痛楚。她只能抽刀斬情,慧劍斷愛。只是這等深情摯意,又如何可以斬斷。

她默默地撥好火堆,默默地鋪好草床,默默地扶慕容若躺下,默默地將包袱中的衣物為他蓋在身上。

雖然自己下手的力量極輕,雖然他的身體很好,但仍需切切小心,不可讓他著了風寒才是。

一切安排妥當,舉步欲走,卻又是步步千斤,難以移動身子。幾回才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身,望他安靜的睡容,細細端詳他的眉他的目,只想將他的容顏從此深深刻在心中,永不忘懷。以後,她盡可以去思他念他、想他愛他,她盡可以埋怨自己、怨恨自己,但此刻,就讓地再多看他一眼吧……

也不如又過了多久,朝衣終咬牙忍著滿框淚水、滿心淒楚,扭過頭去,不敢再回碎,不敢再遲疑,拼命向遠方跑去。

她不能再耽誤了,否則慕容若的穴道自解,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也不敢再耽誤了,再遲疑下去,將再也移不動步子,無論為奴為婢為妻為妄,只要能永伴在他的身旁。可是她卻無論如何不能這樣做。所以她只能走,只能逃。

然而驚惶苦痛的朝衣並不知道,就在她拼命奔跑,只想借奔跑稍忘心中苦痛時,本該沉睡不理的慕容若俏無聲息地睜開了眼晴。他的眼眸深深望著朝衣飛奔而去的身影,手卻很自然地輕撫身下的草床。

草床是極柔軟舒適且精細的。最底下鋪的是軟草,草上再鋪一層女敕葉,再上一層是干葉,然後再用衣衫鋪在最上層,櫥邊異常整齊,不見一點亂枝雜草。不過是張草床,她尚且如此細心,麗這些日子以來,朝衣對慕容若的飲食行止的關切照料,皆是如此。這其間的情懷溫柔關切在意,原不必言語,便已在二人心頭深深刻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

慕容若微微地笑了起來。這個傻女人,難道她以為她還能躲得開避得過忍得下壓得住這樣的情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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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漫無目的地在風中奔行,眼淚也隨風而落。

她就這樣離開了那個愛笑的男子,那個牽動她心靈的男子。心中有多少不甘、多少悲苦,但她又怎能不走呢。

她不能不認命,她不敢不認命。曾經試著想要抗拒命運,曾經試著想要追求一些不屬分內的東西,但結果到底如何呢?

第一次越分,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只因對方的幾句根骨好天分高的贊賞,就對著峨嵋山靜空師太跪下去,請求拜師,徒惹笑柄。

可是,她並沒有就此認清命運,就此看清將來,仍然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而那一切,卻不曾告訴過慕容若。

她也是青春少女,她也有絢麗情懷,她也盼望嫁得良夫終身有托,她也希望能伴英雄,共度晨昏。但她,終究只是個丫頭。

還記得那一日,與小姐郊外試馬,小姐馬快,遠遠地將地甩了下去。而她,原也知道丫環不應與小姐爭強,所以很自然地並不刻意催馬追趕,只是隨意地任馬自行。就這樣,遇上了那一身鮮血,忽然從遠處奔來,忽然在她馬前暈倒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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