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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佳人 第24頁

作者︰牧芹

不知過了多久,夾在沙暴和西夏追兵之間的人群中,有人爬了起來。他拍拍身上因為趴在地上所以沾上的黃土,又看看四周平靜出奇的情景。

「沙暴……沙暴過去了,我們沒有事,還有……」努力咽下喉間的一團唾沫,「西夏……西夏軍也不見了!」

沙暴過了是理所當然,但是連西夏軍都不見了,這……

聞聲,本來還緊緊貼在地上,行怕被沙暴卷走的眾人,紛紛跳了起來,慌張地遼望遠方,西夏軍隊真的在沙暴過去的同時,也消失無蹤了。

「這……怎麼回事?我們是不是見鬼了?」

極目望去,平坦的黃沙地上除了他們這群逃難的人,就再也不到任何生物,方才仍讓他們心驚膽戰的追兵和沙暴,就好象本來就不曾存在過一樣。

「會不會……全被沙暴卷走了?」這時,有人問。

「還是沒膽溜掉了?」另一人接腔。

「你們全傻了是不是,這怎麼有可能?」有人突然一嚷,盯住西夏軍消失的方向,推翻他們的荒謬言論,「同樣的沙暴,我們這一群老弱殘兵沒被卷走,他們怎麼會被卷走?還有,西夏人的樣子你們也不是沒瞧過,他們砍起人比我們狠上幾十倍,怎麼會因為害怕而逃走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麼人呢?西夏軍確實是在沙暴之後全體消失了呀!」

「唔……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忽然,背著老伯的漢子出聲,「剛才……我在沙暴里面看到了人和馬,而且可能有上萬那麼多。」

何止上萬?他根本就是看到人山人海、馬山馬海來著!人穿著鎧甲,馬披著馬甲,個個看起來都神勇無比。

「叩!」漢子的腦門上忽來一敲,敲人的自然是被他背著的老伯,「看來你是我們里面最呆的。如果真像你說的,沙暴里面有上萬人馬,那我們趴在地上不被踏死,也被踏扁了!」也許是追兵已去,且天地恢復了平靜,听到老伯這一句話,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笑了開來。

他們有多久沒有笑了?可能從離開故鄉之後,就不曾有了吧!但是當下他們真的是笑得十他開心。

「啡──」人的笑聲中,突地摻進了一聲馬鳴,大家往來聲望去,只見那馬踏著腿,甩著長頸,舉蹄開始往某個方向走去。

「瞧!連馬都要取笑你了!炳哈!」有人調侃。

「不對,俺……看它可能是想帶我們走,快點跟上去!再不走,俺的血可能不是流干,而是曬干的。」老伯道。

大家又笑了,不過這回他們記得要邁開腳步,跟著那匹馬走了。

「啡……」即使身上受了傷,但它的蹄步猶是無比地輕盈。它的確是在笑,因為它瞧見了某個它極度思念的人──回來了!

馱著身受重傷的郎兵,它高抬起馬頸,睇著碧澄澄的天空。沒有人發現那里正在飄著一朵雲,而那朵雲正把他們帶向平安呢!啡──

她宛若一朵祥雲,由天際飄降而下,翻手造起海市蜃樓,覆手招來千古軍魂,只為救他們而來……

當郎兵醒過來,他人已遠離了戰場,而且距離逃亡的日子,已然過了一個月余。

「呃!」自一方氈席上坐起,腰間的刀傷痛得他眼角淌淚。他單手按在月復間,等痛意稍微減輕,這才有余力觀看四周。

這……是哪里?眼前,他似乎正在一頂帳篷里,篷子架極為高聳,頂端開著一處氣窗,而窗的正下方,一鍋不知名的食物正滾沸著。他吸了吸鼻,聞出那味道帶點魚腥。

魚腥?距離上一次吃魚不知已經過了多少年,他幾乎要忘了這種味道了。

郎兵從氈席上站起,走到鍋子邊,看著里面烹煮的魚,正出神,篷于的氈門就被人掀了一角。

進來的是個小女娃,她身穿藏族短褂,滿臉紅通通的。「啊?」一瞧見郎兵,女娃兒居然急著往後退。

「喂,等等!」郎兵還沒來得及叫住她,那娃兒就鑽出了氈帳,等她再進來,身旁多了她的爹娘還有幾名兄弟姐妹。

「你醒了?」一名穿著氌氌長衫,腰間配刀的壯年男子,以帶著濃厚異族腔調的漢語問道,顯然是一家之主。

僵了一下,郎兵答︰「請問我怎麼會在這里?」

「你們打仗了,一群人往山谷里面逃,我們也不喜歡夏韃子,所以讓你們留在山谷里,幾十天過去,你們的人想家了,我說沒關系,我們會照顧到你醒來,所以他們全走了。」

接話的是名矮小但福態的婦女,她來到鍋旁,蹲了下來,前一刻還躲在她身後的三名娃兒,也都圍到鍋邊。「以前也曾經有你們的人來過這里,所以我們會說你們的話。來,你過來。」

她朝郎兵招手,郎兵下意識地往男人的方向看,發現沉默的他正卸掉外衫及配刀,臉上甚至掛著一抹淺淺的靦腆笑意。看來他們一家子是全然不將他當成外人的,于是他來到了鍋旁。

「這鐵背魚是要給你吃的,姑娘從好遠的月牙泉里捉來的。」婦人又說。

「姑娘?」

「是啊,姑娘人兒美的,說話頂溫柔,她是你娘子嗎?她人好有耐性,別人說你不會醒,她偏偏守著你不放棄你,不僅幫你換衫換褲,還時常在你耳邊說話,兩三天更往漠里面去捉魚,說是要給你補……」

熬人的話聲在耳畔滔滔不絕,而郎兵的腦子里早已浮現一道身影。

在夢中,他瞧見她就像一朵雲兒從天而降,為了他和一群在生死之間掙扎的人們,她使用了幻術將他們救離了險境。她──不是凡人,卻為他犧牲了一切。

這些都是她每天在他耳邊說著的?還是一切只是夢?

但……倘若是夢,為什麼他能夠安然地來到這里?他還以為自己該死在戰場上的。

「她……在哪里?在外面嗎?」郎兵急了,看得婦人不禁笑出聲來。

「你別急,姑娘出去了,得好一會兒才會回來,喂喂……唉,真是比孩子還要毛。」

等不了婦人將話說完,郎兵顧不得自己還打著赤膊,就跑出了氈棚。

到了外頭,對著一片翠綠大山、冰白長川,原本該覺得驚奇的他,卻毫無心神觀賞,他匆促地觀望四周一圈之後,就使了勁地大喊︰「羽衣!」

郎兵的聲音在山谷里生了回音,得來三句響應,可直到回聲消散,卻還是不見他極度想見的人。

「羽衣……」他忍不住又扯破喉嚨地喊,而且一喊就停不住了。

就這樣,聲聲的羽衣回蕩在高山深澗之中,且飄越了森林草原,傳到了不知處。

等他終于喊累了,人依舊是不見蹤影。他不甘心地跌坐在草地上,而後躺了下來。

一靜下來,剛剛未發現的東西,一時之間全現了出來,比如風聲,比如蟲鳴,比如草地上迎風搖曳的純白小花,比如近處一道欲走還留的腳步聲。

腳步聲?郎兵迅速地往後一翻身在一片碧綠草地的上頭,瞧見了那道他日夜思慕的身影。他緩緩地坐了起來,目光跟隨著那道身影,不再移開。

十步遠的地方,一身素衣的羽衣猶如白花般亭亭而立。她看著郎兵,眸兒不眨,唇辦不啟,表面看起來如此冷靜的她,胸臆間卻有如濤浪萬傾。

她想奔向他,卻躊躇;她想擁住他,卻猶豫。

那天當她到了戰場上方,瞧見身受重傷的他時,她的心怕是碎了,她還以為自己慢了一步,就要從此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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