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到幼時粉頰上常被捏出的黑印,令她心中頓感髒污。猛一搖首,將不堪的童年逐出腦外,當下將自己到吳陽觀盜香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出。
「普通的道士?」千藥婆婆聞言不覺笑了出來︰「香座,你踫到的可不是什麼雜毛小道,而是沐聖陽。」
「真是沐聖陽嗎?」
華天香听說和自己交手的居然是名震天下的沐聖陽,驚訝中又感驕傲,畢竟能在沐聖陽掌下走過數招而不敗的,全天下沒幾個人,她對自己的武功恢復自信。
「香座是純陰功體,只有純陽掌力才會造成這種擦洗不掉的指痕。」
千藥婆婆從懷中取出藥膏,欲為華天香手腕上藥,看見雪白皓腕磨破了皮,不禁搖首。
「我自己上藥即可。」華天香從千藥婆婆手中取藥縮手,只是瞬間之事,她一向不輕易讓人踫觸。
「抹上玉凝膏,一刻後指痕就會消失。」千藥婆婆說道。
香座對男子的厭惡程度,及強烈的防人之心,使她擔心預謀之事不會成功。
千藥婆婆接著向華天香提起吳陽祖師純陽子傷重,並說沐聖陽願意以聖香做為醫治恩師的條件。
「所以,純陽子的內傷,普天下只有我的香功能醫?」
華天香心下起疑,怎麼這麼剛好,她才踏出吳陽觀不到一天,藥座就前來說明,她朝千藥婆婆望了一眼,鳳眼閃著懷疑。
「老身既然為純陽子診療,就一定想辦法將他醫好,才不會砸了水閣藥座的招牌,所以香座,願意看在老身的薄面上,再跑一趟吳陽觀嗎?」
千藥婆婆陪笑,心中卻是惴惴不安,若是讓香座發現她暗幫沐聖陽,恐怕以後日子不好過。她雖然年齡較香座為長,但是威嚴卻遠遠不及。
華天香淡漠地道︰「我為純陽子施功,不是看在任何人的面子上。請沐掌教將聖香準備好。」說罷命紅菱備轎,前往吳陽觀。
紫妍听說可以和小妹相見,心中無限歡喜。
※※※
吳陽觀望雪軒
風聲颯颯,容貌嬌美的紫衣女子,手特長劍舞動,專注肅殺的神情,在眼角瞥見身穿月白道袍的男子後,轉為愛嬌的笑顏。
「大哥!」少女奔向靜立雪地的沐聖陽,合身的道袍上已覆上一層薄霜,顯然他無聲無息地觀看少女練劍,已有一段時刻。
沐聖陽見到撲向他的婀娜嬌軀,劍眉微蹙,身形閃動,瞬間移開一大步距離。
吳陽觀上下律已甚嚴,他身為掌教,更是嚴守男女有別。
紫煙見狀心中頓時失望。
「大哥,你看我這招日月爭輝姿勢有無錯誤?」
紫煙擺出架式,希望沐聖陽能近身指點。
「記得要沉腕……」
清朗好听的男中音,溫柔的語調,像和風一般,薰然掠過紫煙的心房。
沐聖陽還是跟往常一樣,溫和細心地教導紫煙。
紫煙望著眼前男子,清朗俊逸,溫文內斂,「為何他是個道士?為何他還是不肯靠我近一些?」紫煙臉上不由得浮現怨恨的神情。
沐聖陽看見紫煙的神情,歉然道︰「你練得相當累了,想休息了吧?」
唉,紫煙心中暗嘆郎君不知奴心。嘴里卻是說道︰「是有點累了。大哥,不如我給你泡杯茶,咱們休息聊聊可好?」
沐聖陽平和的俊容上稍現猶豫,他向來津已甚嚴,鮮少和女子接觸,紫煙是仙霞派青宿挾前輩之威,強要他收的義妹,即便如此,他仍是和紫煙保持距離。但一看到紫煙眼中懇求的神色,他沉吟了一下便答應了。
紫煙強抑喜色,輕快地洗杯泡茶,享受屬于兩人的珍貴時光。
「大哥,你看我今天這襲新衣好不好看?」
紫煙故作不經意地在沐聖陽面前展示自己。
吳陽觀來來去去都是道士,看來看去都是道袍,對紫煙來說,不啻苦行,生活中唯一的享受就是去市集買新衣,然後配上她的嬌顏和婀娜身軀,展現在沐聖陽面前。
沐聖陽如往常般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沐聖陽此時見到穿著新衣的紫煙,卻不由自主地憶起昨夜曾在她懷中停留的女子,她究竟是何人?他仍記得那屬于女性的淡淡幽香。
「大哥……」紫煙正要打開話匣子,卻見沐聖陽雙眸一亮,微笑道︰
「千藥前輩大駕光臨,為何在望雪軒外駐足不前呢?」
「哈……沐掌教好敏銳的耳力。老身怕打攪了掌教兄妹相敘,故不敢貿然進入。」其實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她所屬的水閣向來被視為邪門一流,而沐聖陽卻是清譽滿天下的人物。
老太婆來得還真是時候,紫煙心中嘀咕。
「千藥前輩留治家師宿疾,乃是陽觀貴賓。」
沐聖陽有禮地起身一揖,誠摯的謝意,無偏見的胸襟,使得江湖人傳說性情乖僻的千藥婆婆,也就是水閣藥座,也想回報他這一片真心。
「沐掌教,昨夜在藏寶閣中睡得可安穩?」千藥婆婆笑嘻嘻問道。
「我大哥睡得好不好,與你何干!」
講話這麼暖昧!紫煙更加討厭這個愛管閑事的老太婆。
「紫煙,不可對千藥前輩無禮。」沐聖陽輕聲斥責。
「哼!」
千藥婆婆細看沐聖陽神色並無任何異樣,說道︰「看沐掌教神清氣朗,平靜如岩,難道是老身估算錯誤,並未出現?」
沐聖陽苦笑,修長的雙手解開道施前襟,一個掌印赫然出現在左胸。
于藥婆婆走近沐聖陽身邊,想將掌印看個詳細,一旁的紫煙卻似母雞護小雞般,擋在前面,凶巴巴地道︰「你要對大哥做什麼?」
沐聖陽溫言道︰「無妨,千藥前輩只是要驗傷。你先到一旁去練劍吧,別耽誤了功課。」
千藥婆婆笑道︰「小泵娘,老太婆我一大把年紀了,沐掌教做我的兒子都嫌小,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紫煙悻悻然走開,一雙眼仍是不甘心地盯著千藥婆婆,深怕她踫了沐聖陽。
千藥婆婆彎身細看沐聖陽胸口的掌印,憤憤說道︰「好俊的純陰掌力,想不到一年不見,她的武功精進至斯。」
接著又言道︰「掌教武功世上難有人能出其右,就算怎麼不小心,也不至于敗在此人手下吧?」
沐聖陽俊容出現一抹罕見的尷尬,隨即寧定︰「說來慚愧……」便詳細敘說昨夜的交手情形。
「沐掌教乃純陽功體,她此刻正為手腕上的指痕傲惱不已呢!」千藥婆婆說完後笑道。
沐聖陽似乎有話要問,猶豫了片刻,卻是沒開口。
千藥婆婆知他心意,笑道︰「掌教可是要詢問此人身份?」
沐聖陽溫文一笑。
「她是水閣頂尖高手,吳陽觀上下,只有掌教可以制得住她,這也是為何老身要掌教親鎮藏寶閣了。」
「來自水閣嗎?難怪,女子有如此高的功夫,實屬罕見。」
沐聖陽心想,千藥婆婆如此年紀,提起此人時語氣敬畏,想來這名女子年紀也不小了,只是想起那一身的香氣,覺得有點奇怪。
「此人在水閣和我平起平坐,且為醫治令師的關鍵人物。」
「哦?」沐聖陽修長的手指輕撫杯綠,「能和千藥前輩並位而坐,必是一苑之主。听聞水閣香座武功卓絕,會是她嗎?」
千藥婆婆搖頭,緩緩吟道︰
「天生異香性冷僻,男子見了都亡命。」
「啊!原來……原來是水閣香座!」沐聖陽听了不禁起身而立,神色驚異。水閣香座無疑是水閣中最神秘的人物,因為她少出江湖,可是听說她極端厭惡男子,見過她真面目的男人,沒一個能活命。
千藥婆婆說道︰「令師所中之毒,須得她獨門香功力方能化解。但是香座討厭男人是出名的!加上香功大費元氣,她必然不肯相幫。所以老身就多事提出以聖香交換行功,香座已經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