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林娜象在夢中一般扮演著完善的角色,並不打量這間裝飾華麗的小教堂。教堂擠滿穿著入時的婦女和腰身筆直高傲地站在她們身旁的男人,個個都顯露出有高貴的血統,個個都是第一批把這兒的土地據為已有的征服者的後裔。
她樣子冷靜,淡漠修長的身影沐浴在透過色澤繽紛玻璃窗的七彩陽光之中,絲毫不顫抖地說出誓言。她內心是麻木的,從頭至腳都冷若冰霜,然而卻非常清醒地覺察到身旁的那一位在念著謊話,以他的保證去欺騙每一位在場的听眾。「我衷心地敬仰你……去愛,去珍重……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離!」
她震動地長舒一口氣,起碼,這句不是謊話。是唐•阿貝多的死才能把我們從禁錮中解月兌出來——只有到了那時她才能拿到她的護照奔往自由。那是華安所承諾的,她毫不懷疑他遵守諾言的誠心。
華安把戒指套上她的手指。他執起她的手,棕色的長手指象銳利的鷹爪子一般堅實。她住上翻起眼皮,看見一道嘲諷的光芒,便隨即望往別處。
要不是唐•阿貝多吻她一下,她還意識不到沉悶的儀式已經過去,她輕松了一點,甚至能在新郎伴著她往回走時向著祝賀眼光望過來的方向回敬了一個微笑。他們一走出教堂,便爆發了巨大的歡呼聲。她眨眨眼楮,排去了身後的燦爛陽光使她驟然感到的目眩。這時,一群失聲叫嚷的祝福者涌了上來,大把大把地往她低垂的頭上灑花瓣。
華安笑著催她走向汽車,但是她沒氣力鑽出那群涌來看新娘子的婦女,華安把她抱起來,一個勁地擠出這幫牛仔們的眷屬,來到等候著他們的汽車旁邊時,他那上氣不接下氣的新娘還使勁抓住他。
周圍的女人都被惹高興了,大聲嚷道︰「給她親個嘴,先生,親個嘴……!」使她感到可怕的是他果真照做了。
塞林娜給猛然放下,肺腑都幾乎給顛了出來。一只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不讓她的頭轉動,然後他的口壓在她柔軟的嘴唇上,象禁了酒的酒鬼遇見酒一般,甜蜜地吸個痛快。
他把她吻夠之後,便塞她進了汽車,接著迅速跟了進來關上車門,把狂烈歡呼的人群擋在外面。汽車移動了,她也從混亂的心境中清醒過來,用眼楮憤怒地瞪著他。
「你這樣的行為並沒有納入我們的交易之中!你怎麼竟敢這樣,把我當成一個在城里伴你快活的女人!」
他的笑容消失了,眼楮眯成一條縫責備道︰「你已經象一位愛抱怨的老婆一樣說話了,小姐︰我提到的是什麼樣的交易?我沒作交易,我作的是要求!」
「你要我嫁給你。」她說。
「我對你說你將嫁給我。」他冷冷地反駁,「是的,即使這樣,我也願意承認,作為我的妻子,你是有某些權利。如果說我到城里去會讓你發火,那麼,我將不再去。不管如何,去城里的理由不再存在了。結婚有很多痛苦,而獨身也沒有愉快。親愛的,現在你是我的妻子,使我擺月兌前者的痛苦和減輕後者的不愉快,這將是你的責任……」
第五章
他們一齊站在靠近正廳的入口處招呼他的客人。那些穿著體面,舉止優雅的賓客都為好奇而沸騰了,然而,因為教養好的緣故,沒有大肆發泄他們的猜疑,而是在他們當中道慎地耳語著,好奇地打量塞林娜和華安——他,使塞林挪感到驚奇,抓住了溫迪,並指使貝拉道︰「你走開,自己快活一個小時,我們來照看這孩子。」
溫迪很高興,對著他一個勁地嘟嘟啥啥,顯示自己對他這位最喜歡的人的依附。他的小手指在模他瘦削的臉頰,她的藍色大眼楮象會說話似的要他注意她。他反應了。塞林娜為他的轉變感到迷惑;她從未見過的、他那帶著怪誕笑容的彎曲嘴唇放松了;他那老是帶著輕蔑、凶狠的眼楮此時閃著愉快的光芒;他那喉嚨深處吐出來的柔和的聲音,她本來想這是不可能出自這位說起話來鞭撻人的男人的。
溫迪的手指沖去撥弄他黑黑的頭發,使他哈哈大笑起來,引得所有的頭都轉了過來。正在此時,唐•阿貝多走進大廳了,手上挽著一個白發體弱的老婦人,那高貴傲慢的樣子顯出她是他同一代的女權威。一陣喃喃的細語聲使塞林娜警覺起來,覺察出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吁吸,空氣充斥看一種山雨欲來的氣氛。
老婦人倚著拐杖,步履沉重地走上前來。當她走到他們身邊時,唐•阿貝多便要作介紹,但她一揮手讓他沉默下去。
「你已經負上家庭的印記了,華安,」她向他挑戰似的,黑眼楮閃著光芒,「如果有人猜疑這是你的孩子,你應該原諒他!」
廳子里響起了吃驚的喘氣聲,塞林娜兩頰開始燒起來。然而華安並沒有收起笑容,他嘲弄地躬一躬身子以示承認這侮辱人的話。
「遺憾的是,蒂婭•伊莎貝婭,很多猜疑到頭來都並不是捕風捉影的。」他回答道,沒有一絲兒的不安。塞林娜掩飾住自己的驚愕,以防觀眾留意。老婦人的暗示似乎是使他高興而不象對他冒犯,但她的回答只能引起听眾的疑心︰溫迪是他的孩子,今天舉行婚禮是一個高尚男子漢想要肩起責任的行動。于是,這給了她一擊。當然!這是他恢復聲譽的方法;被人視為聲名狼藉的浪蕩公子比起由于負擔起另一個男人作為包袱丟下的孩子而受人同情,要強多了!
即使是目光銳利的老婦人也被他蒙騙了。
「嘸……!」她穩重地打量他,然後臉部綻開笑容︰「我道歉,孩子,我應該記得,不信任一個人的朋友比起讓其欺騙更為羞恥。好了,把我介紹給你的新娘子吧。」
在隨後的時間里,他們兩人在客人當中細語漫步。塞林娜壓住怒火,仁慈地容忍身邊這位傲慢而高尚的男人。華安的話幾乎成了一種坦白,把冰層敲碎到這種程度,以至終于有一個笑眼盈盈的後生覺得有必要打趣一下︰「這是樁怪事,華安,你一直閉口不談去年失蹤的原因!你說是去度假,沒別的。你若能夠,給你自己做作辯護,你這狗,現在你的小雞都歸窩了……!」
這一失禮的言語迅速給那後生的父親掩飾過去,他搶過話題熱切地與華安談開牲口市場的前景。但這太遲了,塞林娜的羞辱,明明白白地寫在她緋紅的臉蛋上。她喃喃地說了個無關重要的借口,便一把從華安的手臂上奪過溫迪,退出了房間,身後留下一陣令人不舒服的寂靜。
幸好貝婭正在保育室,塞林娜便把孩子交給她,然後退回自己的臥房。此時,只覺得全身筋疲力盡了。她揭掉頭上薄薄的披巾扔在床上,然後猛然坐到梳妝台前的椅子里,仰頭看見自己被羞辱的表情全映在面前的鏡子里——受傷害的、燃燒著怒火的眼楮,有聲無淚的哭泣,眼淚都讓盛怒的肝火灼干了︰「去他媽的!」她怒目瞪圓,「他竟敢——」
她毅然離開椅子,月兌掉衣服扔在一邊,拿一條冷綠色的大毛巾裹著身子。她撥開頭上的發夾,讓頭發技落在肩膀上,然後坐到敞開的窗子前,頭俯在手臂上恨恨地回想起剛才的一幕,那位剝掉她一切尊嚴與自尊的男人。
但是可以讓她安安靜靜的時間並不長久。十分鐘剛過,一她的門沒有敲聲便被推開了,華安跨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