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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夏飄雪 第2頁

作者︰洛心

‘DEARSNOW︰’

親愛的雪。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寒風陣陣。一點都不親愛。

她又慎重地把卡片裝好,然後塞進我手里︰

「真的非常謝謝你!」

她揚著幸福的笑容,走回屬于她的第十一桌。

我把卡片收好,放進我的背包。

轉身,我把櫃台那張紙揉爛,丟進垃圾桶。

笑著,進了門的五個客人,揚起職業的笑容︰

「您好,歡迎光臨。五位嗎?」

其實生活就是這樣。偶爾一些插曲,不過大部分都還是吃壽司的客人。趁著偷閑的時候,我自己打了一杯思樂冰。蹲在吧台底下偷喝。兩只腳已經酸到發抖,從早上十點沒有休息的忙碌到晚上十點。十二小時的工作,讓我覺得腳已經月兌離我的身體。

看看時鐘,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老天,保佑別再有客人進來了。

念頭剛起,大門的鈴聲又響起,從旁邊的監視器上,我可以看見四個客人正一臉饑餓的走進來。

嘆了口氣,我站起來。

「您好,五位嗎?」

就像我說的一樣。

生活就是這樣,每天都在循環著,而吃壽司的客人也似乎永遠都不膩。

※※※

晚上十一點三十分。

我累的像只狗,終于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里那麼累?為什麼還要在那邊工作阿?」

當我打卡收工的時候,小馬的聲音突然響起。

「因為我懶得再找工作了啦。」

我聳著肩,無所謂的回答他。

其實,我沒有什麼非要留下來的理由。只是,單純的,不想辭職而已。也許是我這個人懶,對于習慣的事情,我就懶得去改變。

苞餐廳的員工打聲招呼,我推開那三扇玻璃門。

撲面的,是刺骨的寒風,還有幾乎比硬幣還要大的雪花片。

靜悄悄的中央街,沒有什麼人影。零星的車燈緩緩的開過。我低著頭,在狂雪中緩慢的走著。一則是我太累,實在提不起勁跑。二則是我現在,突然想淋雪。

捷運離我工作的餐廳有五條街的距離。

晚上的風雪,加上兩盞壞掉的路燈,我懷疑,我若不小心,大概就會一腳掉進維修中的下水道。值得慶幸的,風只是大,不刺骨。

也許是寫小說的關系,我的腦筋似乎和四肢是分離的。即使再累,腦子還是拼了命的繼續轉著,和男女主角打架。

小馬老是念我神經病。到也不是看不起我寫的小說,只是擔心我的身體狀況。

「雖然說,你不是紅顏,但是這樣操下去,很快就會薄命。」

「你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你很不會照顧自己。」

「我是說,前面那句。」

「咳,哪句?」

「紅顏那句。」

「其實,天氣不錯。」

小馬露出一個笑容。很憋腳的轉移了話題。

小馬是我一來卡加利就認識的朋友,他是英文老師看不下去我每次考試每次鴨蛋的慘狀後,指派來教導我英文的倒楣男。

小馬住在卡加利比我更久,對于卡加利這小城市,他有更大的無力感。

「這真的是一個很無聊的地方。」

「何只無聊?」小馬打著電動,喋喋不休的抱怨著。

「這里簡直是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岸,」他似乎很氣憤,用力的按著游戲鍵,「男人不的鬼地方。」

「我能了解你前三句,後面那句呢?」

「你這寫小說的。要懂得舉一反三!我問你,鳥生不生蛋,狗拉不拉屎?一定的對不對?那就很簡單了,你叫個男人不,有可能嗎?所以,這是個用來加重語氣的話。」

這句話,很多次差點出現在我小說里頭。後來,都是為了要保持我淑女的形象而作罷。

想到小馬跟我解釋那句話時臉上慎重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來。

一咧嘴,雪飄進了我嘴里。

「你白痴阿!學蠟筆小新?哪有人張開嘴這樣吃飄雪的?」

那是我第一次白痴的對著天空,打開嘴巴,讓雪飄進我嘴里。

然後,小馬則是一臉驚嚇的逼我和上嘴。

想到這,我又笑了出來,不過這閉上了嘴。

你是個好人。

認識小馬第二年後,在一個明月高掛的夜晚,我是如此跟他說。然後他差點把車子開上旁邊的山溝。

「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個好人。」

他一臉怪異的看著我。

讓我不禁懷疑,我用的詞句是不是太過小說了。

「噢…。」紅燈轉綠,小馬的白色房車,往前面沒什麼路燈的大路上開去。

「你也是個好女孩。」下一個紅燈,小馬沒有轉頭,突然說。

「哇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笑,這是我給他的回答。

後來小馬沒有再說話。

我也沒有再說過他是個好人;他也沒有再說我是個好女孩。

抬頭看了下班捷運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躲進了透明的等候室。唯一一盞燈,閃爍不定,似乎隨時要熄了般。

我閉上眼楮,想休息。卻沒法子把大腦停止下來。

除了所謂的小說職業病,更多是因為,這樣淒涼的雪夜,很難叫一個人不去翻陳年舊帳。

這一想,就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念頭剛起,捷運已經在前方出現。

每次看到捷運的到來,我都一種,跳下去的感覺。

真的,跳下去,捷運反正也停不下來。

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我沒有跟小馬說過這個荒謬的念頭,我怕我一說,他大概又要神經兮兮的不準我搭捷運了。

「捷運來的時候,你,都在想什麼?」

捷運停在我眼前,就跟之前的幾百次一樣,我還沒有跳下去。也就在剛響起跳下去吧的念頭時,夏飄雪的聲音在我腦海響起。

「捷運來的時候,你,都在想什麼?」

「阿?什麼意思?」

「捷運來的那時候,你都習慣閉眼。閉眼的那幾秒鐘,你在想些什麼?」

夏飄雪牽著我的手,上了捷運,回頭,笑著問我。

「我在想…」

我傻笑了一下。

「我在想,風很大,眼楮好痛。」

然後他笑了起來,「是嗎?」

我點頭。對于那種跳下去的白痴舉動,我想我是不會跟他說。

「換你問了。」

「問什麼?」

「問我,捷運來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麼。」

「好吧。夏飄雪先生,捷運來的時候,您那精明的頭腦里都在想什麼?」

捷運這時候轟轟的穿過地下道,地下昏黃的燈光應在他臉上。

「我在想。如果你跳下去,我是不是有足夠的時間拉住你。」

「啊!」

他笑了一笑。

「我想,應該可以。我身手不錯。」他笑的溫和,說的輕松。

我的眼框卻濕熱了起來。

嗶嗶嗶嗶嗶------

我選了最後一節車箱,第一徘的位子。

半夜十二點零六分,整節車箱只有我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上了捷運,有了暖氣,腦袋開始昏沉起來。

沒什麼危險意識,又或者說,我長的不危險。靠在窗口,我閉上眼楮昏沉起來。

听著捷運行走的聲音。

我仿佛得到了一種安詳。

似乎,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沒有吵雜聲,沒有壓力,沒有計劃。

只是,這樣毫無目標的走下去。

也許…

再走遠一點…

遠一點就能到達他那…

再遠一點…

再遠一點…就好了…

就好了。

※※※

我一直相信,人生的相遇,不只是偶然。

除了緣分,更是安排。

人的際遇,通常只有兩種。遇上該遇的人,或者,不該遇的。

我一直很小心翼翼的區別,誰是該遇上的人,而,誰是不該有交集的。

我一直能分別。

直到,那一天。

當我遇上他。

我迷惘了。

究竟,我的這一生。到底是注定去遇上他;或者,只是我自己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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