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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顏眉 第18頁

作者︰流歌

「他老婆很早就死了,听說是有一天跟他吵架,賭氣跑出去,被汽車撞死的。」顏眉忽然想起媽媽以前閑話家常時說過的話。

「……現在他死了……我怎麼辦……阿眉……」他在哭,聲音漸漸變得破碎,模糊起來。顏眉此刻也已經坐在窗台上,他倒在她懷里,只是不停地訴說,到後來已經完全听不清楚。

顏眉一只手挽著他微微顫抖的肩膀,一只手撫著他極長的發,憐惜伴著濃重的酸楚在心頭泛濫開來。

懷里的人漸漸沒了聲息,呼吸勻長。顯然是睡著了。

顏眉騰出一只手,拉開窗簾,朝等在外面的許伯伯揮手,示意他們上來。

「阿眉——」許伯伯帶著一大幫人闖進來。

顏眉急忙示意他們安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顏眉懷里睡沉了的道克己——

顏眉明白他們在想些什麼,但是現在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朝里間指了指,許伯伯點頭表示明白——

一個小時後,房間終于清靜下來,道老爹的遺體已經搬出去入殮。

顏眉也松了口氣,道克己卻仍然睡得很沉,卻並不安穩,不曉得他究竟喝多少酒,酒精發力讓他不停地翻來覆去,很痛苦的樣子。

顏眉心里著急,恨不能以身相替。

道克己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楮,「阿眉,你、你怎麼在這里?」

「你覺得舒服一點沒有?」

「我——」他剛開口,就反射似的側過身,張嘴便吐——顏眉斜坐在床沿上,左手扶著他無力的頭,右手慢慢地揉撫著他的肩背,他足足吐了十幾分鐘,才勉強嘔盡胃里的食物,頓時滿臉滿身一片狼藉。

「你這是何苦?」顏眉嘆息,他整個人伏在她懷里,嘔吐耗盡了他的精力,他喘個不停,眼楮又紅又濕,仍然很難受的樣子。

顏眉想要站起來,身子剛剛一動,他便牢牢地抱住她的腰,恐懼地問︰「阿眉,你要去哪里?」

「我去給你倒些水來,」顏眉柔聲安撫,「你放心,我不會走。」

「真的?」他驚問,無助得像個孩子。

「相信我。」

顏眉掰開他的手,到樓下浴室里,很快拿了兩條干淨的濕毛巾,又打了一大盆清水,回到樓上——

道克己趴在床沿上,雖然滿身酒氣,卻很清醒的樣子,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見她進來,明顯松了口氣。

「你這是做什麼?」顏眉義是心疼,又是生氣,疾步走到床邊。

「等你。」他回答,酒精顯然沒有麻醉他的神志,卻麻醉了他的身體,他一動不動地癱倒在床上,連換下髒衣服的力氣也沒有。

顏眉搖頭,月兌掉他身上的髒衣服,用干淨的毛巾幫他擦身、擦臉,他低低地嘆了口氣,神志漸漸地不甚清晰。

等他睡著,顏眉又輕手輕腳地收拾干淨地板上的嘔吐物。走到窗戶邊上,想打開窗子讓空氣新鮮些,她的手指剛剛觸到窗欞,像觸電般停下︰這個窗口,正對著她的房間,她每天趴在窗沿上偷看的,就是這個窗口!她清楚地記得,她進來的時候,他就坐在這里——他是在看她嗎?

顏眉推開窗子,天已經黑了,暗夜清涼的空氣慢慢地流進室內,屋里沉悶了一整天的陰暗、死亡、酸臭的味道終于散去。

顏眉怕他著涼,等空氣好些就又關緊窗。走回床邊,道克己已經睡得安穩,只一條胳膊不安分地露在外面,顏眉把被角攏起來,再替他蓋好,無聲地說︰「晚安,祝你做個好夢。」

第七章

第二天是周末,顏眉起了個大早,簡單地洗漱之後,用發圈隨意束起長發,準備煎幾個蛋,道克己昨天吐成那村,今天多半餓得厲害。

罷走進廚房,外面就有人敲門,卻是許伯伯。

「阿眉,起這麼早啊?」許伯伯笑盈盈地進來。

「嗯。」顏眉笑笑,把油倒進煎鍋,「許伯伯吃早飯了沒有?沒吃的話就一起吃吧,」

「我吃了才出來的。」許伯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隔一會兒才問︰‘阿眉,你跟道克己是不是很熟?」

顏眉怔了半天,直到鍋里冒出輕煙,才勉強道︰「那也說不上。」

「道老爹的後事,我們總得問問他的意見才能辦,可是大家都跟他說不上幾句話,你看——」許伯伯為難地搓著手。

「我明白了。」顏眉把煎了一面的雞蛋翻個身,低聲說︰「我去問他就是了。」

「那就好。」許伯伯笑起來,「阿眉,你真是懂事的孩子,萬方也真是的,一出去就是幾個月,也不惦記著早點回來。」

顏眉出神地看著煎鍋,低聲說︰「快了。」

等許伯伯告辭離開,顏眉把煎好的蛋裝進自己日常用的小飯盒,又熱了一大瓶牛女乃,裝進保溫瓶,一起拿到對面去。

時間還很早,加上昨晚下了一整夜雪,長街上的人們大多沉醉在美夢中。

顏眉呵著冷氣,慢慢地走進青磚小樓,底樓已經被熱心的鄰居們布置成靈堂,白花黑幔,道老爹的遺像肅穆地看著她。

那是一位很慈藹的老人,大約因為生病,晚年臉頰瘦削得不成樣子。顏眉莊重地鞠了三躬,心里暗暗祝禱。

道克己應該還沒有起來吧,昨天喝那麼多久,今天可夠他受的。顏眉往樓上走,古舊的木制樓梯走起來吱吱響,盡避如此,顏眉還是清楚地听到閣樓里沉重的喘息聲,一種不祥的感覺緊緊地攫住了她。

她加快步伐,推開房門,屋子里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顏眉模索著打開燈——

道克已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嘴里不時地發出細微的申吟,顏眉急忙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沖到床邊。

他明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胸膛沉重地一起一伏,呼吸既粗又重。

顏眉拍拍他的臉,「克己,你醒醒,醒醒好嗎?」

他勉力睜開眼楮,看到她,低聲道︰「阿眉?」

「嗯,是我。」顏眉低聲回應。

「對不起。」他牽起唇角,想笑,卻沒笑出來,「我想我是生病了。」

「什麼時候的事?」顏眉又氣又急,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藥。

「我不知道,」他喘息著說,「大概是半夜吧,我後來听到鐘敲了十一下……」

「為什麼不打電話通知我?」顏眉幾乎快哭出來,他就這樣一直忍到現在?

「我不想麻煩你。」他頓了下,又說,「阿眉,別找了,這里沒有藥,藥在樓下的抽屜里,我昨晚想下去拿,但是沒有力氣——」

「你等著,我馬上拿過來。」顏眉沖下樓,很快找了幾板感冒藥,並消炎藥,退燒藥,一應俱全。

道克己閉著眼楮,模糊地說︰「爸爸的後事——一怎樣了?」

「現在不是你擔心這個的時候!」顏眉生氣地說,從保溫瓶里倒了一杯熱牛女乃,斜坐在床邊托起他的頭,「來,喝一口,把藥吃了。」

他張開嘴,皺著眉,吃了藥。

「我給你煎了蛋,你要不要吃一點?」

「我吃不下——」他睜開眼楮,滿含歉意地說。

雖然明知他應該吃點東西,但他眼下病成這樣,顏眉實在不忍心再勉強他,「那你睡一下。」

他點頭,很快便睡得深沉。

顏眉看著他深深陷下去的眼窩,心下自責,他剛剛經歷喪父之痛,又與她在雪夜里走到凌晨,後來喝那麼多酒,又醉又吐。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她竟然一點也不警惕,任他病成這樣。

大約十點鐘——

「阿眉。」許伯伯走上閣樓。

「噓,」顏眉低聲說,「他在生病,剛才安穩一點。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說。」

「不行啊。」許伯伯皺眉,「道老爹的後事,他是孝子,他要是不在,我們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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