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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劫 第25頁

作者︰梁鳳儀

潘浩元再說︰「我只希望你安樂、幸福就好。」

「我會的。敬生他會保佑我。」

「他已成為你的護身符?以後也如此嗎?」

我毫不考慮地說︰「對,但願此生此世也如此。」

有敬生在心頭,百毒不侵。

回到睡房去後,循例睡不好,半夜里還輾轉反側。

我並不打算深究原因,睡不著就睡不著吧!

我驀地起床,走到那通往賀智房間的門前,伸手推門。

門竟是上了鎖的。

賀智已經回來熟睡了嗎?

一切已成過去了吧!

我被起睡袍,走出睡房,轉至回廊,站立在那兒,俯望著那個設在地下的人工小園圃。仍有人在獨奏鋼琴。

竟在此刻,琴音婉轉,沿著那棵刻意種在園圃內的參天巨木,直傳送到樓上知音的人耳朵里,遙遠而別致,清晰得醉人。

我伏在那走廊欄桿上,良久,不忍離去。

才回轉頭來,差不多跟一個人打個照面。

他分明自賀智的房間走出來,在這個時份。

「賀伯母,還未休息?」潘光中微微一愕之後,跟我打招呼。

我還能怎麼樣?

原來今夜不是結束,才是一個開始。

所有過去的事,總帶一點悔意。

歷史不可能無悔。

我和賀智在機場苞潘家父子握別。

潘浩元說︰「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大概過兩三個星期的樣子,香港的那間經紀行就可以開業了。」

我點點頭。

沒有刻意地迥避潘光中的眼光。他也落落大方地吻在我的臉上,說再見。

行的是西禮,潘浩元說,他兒子在美國受大學教育,果然。

賀智在跟潘光中揮手之後,有一點點的落漠。她沒有刻意的遮掩,故而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走進航空公司的頭等貴賓廳里,賀智讓我坐下來,她去為我泡了杯咖啡。

「你需要提提神了,整夜的沒有好睡!」賀智竟這樣對我說。

我愕然。

「多謝你為我擔心。」她說得實在誠懇。

一下子,我無辭以對。

喝掉了那杯咖啡,提起精神,我才說了壓在心頭的一句話︰「你知道光中……」

「知道。」

「他告訴你的。」

「是。」

「這幾天。」

「不,我們來泰國之前。」

「哦!」我茫然。

「是心甘情願的自投羅網,光中無罪。」

又一個一式一樣的版本。

男人只要有女人愛上,一定著數。

女人被男人愛著呢?只有教她更加吃苦。

這是條什麼道理了?

必是千古以來,最深奧的道理。

「以後怎麼樣呢?」我問。

「沒有認真想過。」

「值得嗎?」

「三姨,你是過來人,你說呢?」

我說不出意見來。

心內太多感情與理智,混混噩噩地堆塞糾纏在一起,我需要整理,才能講得出個頭緒來。

斌賓廳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一男一女,男的還懷抱著一個小女孩,二人的態度無可否認是親呢的,好一個不折不扣的幸福家庭模樣。

我一看在眼內,手足冰冷,可幸還來得及立刻坐到賀智身邊去,好能背向著門口,避過了可能發生的尷尬。

賀智看見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有點莫名其妙,于是回轉身來,看那男女一眼。

跋快學足我的反應,管自低下頭喝咖啡去。

「天!」賀智臉色煞白。

我當然明白她如今的壓力與心態。

如果有一日,她與潘光中給人撞個正著,情景怕就是此時模樣。

而被我們懂個正著的人,賀智尤其不能寄以同情,付以支持。否則,她如何對得起親姐姐了。

是不幸中之不幸,當我們站起來上飛機去時,上官懷文跟那女人和小孩,都沒有同行。

斌賓候機樓內有飛往不同目的地的乘室。

航機上,我們一致的沉默。

大多突如其來的沖擊,使人承受得迷迷糊糊,一時間麻木了。

回到了家,我們才間接地知道賀家二姑爺上官懷文到英國去公干兩星期,賀敏當然的沒有同行。

賀杰于幾天後在長途電話里給我報道近況時,我忍不住問他︰「二姐夫有來看你嗎?」

「有。我們一起吃飯,還聊了一個晚上。他下星期下才回港。」

「杰,你二姐夫是單獨跟你吃晚飯嗎?」

對方默然。

這其實已經等于予我答案。

「媽,這跟你有關系嗎?」

「沒有。」我明白兒子的意思。

「那就好。你好好保重,照顧自己。」

「我會。」

「媽!」賀杰又叫我。

「什麼事?」

「二姐夫待我很好,他是個好人。我意思是他有他的種種難處,只是男人不便言宣了。」

幣斷了線。我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連賀杰,這麼個還未成長的孩子,都站到那些男人的一邊去。

盤古初開,還只有一個亞當和一個夏娃呢!

怎麼攪到今日,老是非鬧出個一男拖幾女來不可了。

女人要革命?

真是天大的笑話。

單是看得透這重關系,同性之間不去為異性而自相殘殺,斗個你死我活,才有男女平等的機會。

賀杰說的話,也真令人感慨。

男人的苦衷,在心里頭,沒有宣諸于口。就顯得額外高貴,份外的值得原宥了嗎?

只為女人的苦,張揚開來了,得以發泄了,就要扣除同情分數嗎?

男人是好男人,他的移情別戀,就變得情有可原。

女人要是好女人的話,是不是她在感情上抒發的自由度,就可以被接納下來?

不能細想下去,否則,更加氣死人。

聶淑君對我的態度,並不因共同目標的消失,而有所改進。

我跟賀智稍稍走得近了,令她更起了些微的不安。此外,一定是多年來慣性與我為敵,一下子很難改變觀點與情緒。

每逢我到大宅那邊去給她打招呼,比以前更多一點閑氣好受。

很明顯地,從前敬生在我身邊,不看僧面看佛面,聶淑君有過態之處,敬生也沒有好顏色給她看。

如今,我是赤條條的站在太太陽下,沒有人給我遮擋保護,冷箭從四方八面飛來的話,總有回避不了,而使我皮破血流的。

這陣子,聶淑君的心情尤其不佳。

賀勇鬧了件可大可小的笑話。叫聶淑君和賀家人也真真啼笑皆非。

就是那位魏佩情小姐,怕是跟賀勇攤牌不成功,拿這賀勇沒辦法。一下子老羞成怒,無法下得了台,無從向各方親友影迷交代她何以當不成賀家的四少女乃女乃,于是她放了流言,說賀勇要跟她結婚,跟老父力爭,聲明寧願月兌離父子關系,也要娶得美人歸。于是賀敬生一怒之下,心髒病按發逝世。

這麼一來,賀勇與魏佩倩于心有愧,他們的一段情也就只好暫時冷卻下來了。

好害厲的一招金蟬月兌殼,如此交代,當然不掉她魏大小姐的面子。

最低限度補償了高攀不成豪門富戶的難堪。

就為此,賀敬生的雖然離去世,就無端端的加上一層冤屈的色彩。帶著這個被不孝兒孫激死的惡名而逝,更教生者無奈。

事實當然並不如此。

誰會想到世界現實得連死人也要被利用來作宣傳,以保護自己。

聶淑君在兒子面前才嘀咕幾句,賀勇就走個沒影兒,根本不理她。

于是一口烏氣又吐到我身邊來。

那天把我叫過去跟她和來娘家小坐的賀敏喝下午茶。就有意無意的說︰「小三,那個魏佩倩是你要賀勇請到敬生的壽宴來的是吧!」

「那兒的話呢?我那晚才是第一次跟她踫頭。」

「不是說,你幫著敬生核對公司計算機部交來的嘉賓名單嗎?負責增添與刪減?」

「是有這回事,賓客的姓名其實都是賀家各人交到計算機部去,我並沒有對他們的提名作過什麼改動,甚而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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